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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她這個樣子,頤非輕輕一笑,親昵道:“真倔強呢……不過,這麼倔強的你,還真是讓人喜歡啊……”說著,朝她面頰上吻了過去,嘴唇輕移,一點一點的、緩慢而色情的貼近。

    眼看他的嘴唇就要移到她唇上,姜沉魚終於開口道:“你既然有求於我,就不得輕薄我。”

    頤非的動作停了一下,挑眉,“什麼?”

    姜沉魚繼續注視著前方,很平靜的一個字一個字道:“否則,今日我所受的羞辱,明日必定十倍百倍的要回來。別忘了,這裡是璧國。而璧國,是我姜家的地盤。”

    頤非眯起眼睛,盯著她看了半天,最後,鬆開了手。

    姜沉魚連忙轉身,後退幾步,靠到艙壁上,戒備的望著他。兩人久久對望,頤非忽然彬彬有禮的伸手做了個邀請的姿勢:“請坐。淑妃娘娘。”

    姜沉魚又盯了他好幾眼後,才伸手把旁邊的一把椅子拉過來,原地坐下。手在袖中,可以鮮明的感覺到在不停顫抖。一時間有點沮喪又有點氣惱,無論自己如何聰明,但因為身為女子,面對那樣的猥褻時,就完全處於了下風。  

    頤非睨著她,悠悠道:“看娘娘的樣子,恨不得殺了我似的。”

    “不,我不想殺你。”姜沉魚故意陰森森地道,“我只想找十七八個人來,把你剛才對我做的事情全在你身上重做一次。”

    “哦?那可是我的享受……”頤非的話還沒說完,姜沉魚已補充道:“每個人都是兩百斤以上的大胖子,十年沒洗澡,剛從泥地里滾過,還嚼著大蒜和生魚……”

    頤非的眉毛揚起一個古怪的弧度,望著她,目光閃動似笑非笑。

    “對了,還要全是男人。”姜沉魚說完這句話後,自己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頤非卻沒有笑,定定地望著她,輕輕道:“若你能如我所願,便讓你如此解氣了,又何妨。”

    姜沉魚怔了一下。昏黃的光影里,頤非站在厚重的帷幕旁,身穿灰布衣衫,做璧國的普通隨從打扮,不復從前風流張揚的模樣。而在摒棄了輕佻狂放的外相之後,不過也只是個單薄的十九歲少年。  

    光從他身後照過來,勾勒出瘦瘦一道。

    姜沉魚垂下眼睛,低嘆道:“你上錯了船,也求錯了人。”

    “此話怎講?”

    “你不應該上璧船。你若去燕,可借千軍;你若去宜,可賒萬金;但你卻來了一無所有的璧。此其一。我父雖是右相,但手無實權;我雖是帝妃,但不受寵愛。你不去求別人,卻來求無權無勢的我。此其二。你兩樣俱錯,所以又怎能如願?”

    頤非凝視著她,許久,才淡淡一笑,也拉過一把椅子懶懶坐下,悠悠道:“娘娘真的知道我所求者是什麼嗎?”

    “除了皇位難道還有別的?”

    “皇位?”頤非像聽見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姜沉魚不禁微微皺眉——這樣子笑,不會被外面的人聽見麼?看來不只是他,他那三個了不起的侍衛也一同來了,此刻就在門外把風,故而頤非才敢如此有恃無恐。

    頤非邊笑邊道:“娘娘啊娘娘,枉你冰雪聰明,卻看錯了小王呢。小王要的,可不是皇位,不但不是皇位,我反而要以皇位為禮,求見一個人。”  

    姜沉魚腦海里突然蹦出了一個答案,而頤非,很快就把那個答案說了出來:“我要請娘娘牽線,讓我見昭尹一面。”

    流沙如水,沙漏的折光映得彼此的眉眼,明明滅滅。而臥室之內,一片靜謐,連呼吸聲都幾乎微不可聞。

    明明是一瞬間就已明了的禁忌,但在確認時又無法肯定。牽一髮而動全身,姜沉魚在心中暗暗地問自己:這個忙是要幫,還是不要,是能幫,還是不能?

    頤非為什麼會找昭尹,原因太簡單了——他只能找昭尹。

    自從赫奕和彰華雙雙為頤殊捧冠後,四國聯盟就已宣告建立。如此一來,要說服赫奕和彰華改變陣營,明顯十分困難。只有國主沒有親自到場的璧國,可以算是這一結盟陣營中最薄弱的環節。想要破壞盟營,就得從此處下手。

    而且,比起赫奕和彰華來說,昭尹明顯更容易說服。因為——“娘娘在想——為什麼?為什麼我不找富得流油的宜王,不找雄才偉略的燕王,卻獨獨要找根基尚淺的璧王?”頤非支起一隻手輕撫自己的左眉,笑容里,滿是嘲弄,“自然是因為——相比其他兩個皇帝,璧王要更貪婪。”  

    貪婪。

    沒錯,就是這個詞。

    想起那位少年君王總是笑眯眯但笑意從不抵達眼睛的臉,姜沉魚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

    “早在去年,璧王就已和我大哥暗中通信,說好助他稱帝,並以八色稀鐵等物相贈。沒想到我那個不成材的哥哥,轉頭就把計劃告訴了頤殊,並把那鐵也送給了頤殊。”

    姜沉魚想到了被潘方弄折的槍頭。

    “我大哥一直以為頤殊是真心幫他,所以什麼都仰仗著她,結果反被頤殊利用,夥同你那位了不起的淇奧侯謀了他的勢力奪了他的位。如果我沒猜錯,淇奧侯此舉,璧王事先是不知的。”

    姜沉魚的心慢慢的往下沉:其實她隱隱也猜到過這種可能性,但見姬嬰始終一幅胸有成竹若無其事的樣子,也就放下了擔憂,然而此刻被頤非特地提出來,頓覺重重壓力,撲面而至。

    頤非眨了眨眼睛,“所以,娘娘覺得,還有什麼人會比一個憤怒的帝王更容易挑撥?又有什麼人會比一個的貪婪帝王更加容易說服?”

    姜沉魚素白著臉,沉聲道:“但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幫你?”  

    頤非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收了笑,帶著幾分郁靜的凝視著她。

    姜沉魚繼續道:“正如你之前所說的那樣,淇奧侯是我的心上人,我為什麼要幫你去讓皇上因程王突然換人一事而遷怒我的心上人。”

    頤非的瞳孔開始收縮,久久,方道:“這樣的話,你還真的敢說啊……”

    “我有什麼不敢的?”姜沉魚盯著他,冷笑,“你以為我為什麼好好的皇妃不當,偏要當一個隨時可以被犧牲的謀士?你以為我為什麼要以弱女之軀趕赴這場政治漩渦,九死一生?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麼要現在在這裡被你這樣輕薄刁鑽無禮的對待?”

    頤非眯起眼睛,聲音壓得極低極慢,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從齒fèng間吐出來,“為了姬嬰?”

    姜沉魚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回答道:“是!所以,我不會幫你牽線,我不會做有損於姬嬰的任何事情。聽清楚了,我、不、會。”

    頤非的目光掠向一旁地上的懷瑾。

    姜沉魚立刻補充道:“就算你用我的貼身侍女和暗衛的性命來威脅我也沒有用。他們若因我而死了,我大不了把命賠給他們,但不會做的事情,我還是永遠不會做的。”  

    頤非的表情變得很古怪,因太複雜而難以解讀,盯著她,很長一段時間不說話。

    光影里,坐在椅上的少女眉目如畫,睫毛濃密,眼神清亮,唇角緊抿,柔弱卻堅毅,宛如夜明珠般閃閃發亮。

    頤非的眼瞳由淺轉濃,最後輕輕一嘆,“你叫姜沉魚,沉魚落雁的沉魚?”

    “你不是已經知道了麼?”

    “你是庚子月丙丑日辰時三刻出生的。今年不過十五歲。”

    姜沉魚覺得他問的奇怪,不由得暗自戒備:“你究竟想說什麼?”

    頤非以手撫眉,微低下頭,肩頭聳動的笑了,邊笑邊搖頭嘆道:“人生如棋,果然半點不假。去年春時,我曾與你父約見濱州,琴酒獻策讓我娶了他的女兒,彼時心高,不肯將就,若早知遇見的會是你……”說到這裡,聲音漸低,不復可聞。

    姜沉魚的臉騰的燒了起來,一方面固然是萬萬沒想到自己和頤非之間竟然還有這麼一層淵源,另一方面卻是被父親和頤非曾有暗中接觸這一事實所震撼。再細想自出使以來父親的態度,明明身為璧國的臣子,卻沒有跟著皇上一起幫麟素,也沒有跟著姬嬰幫頤殊,怎麼看都有點太置身事外了。如今看來,莫非父親意屬的皇子是頤非?!而頤非之前不僅暗中取得了宜國的支持,也和父親談妥了某些條件?  

    一個接一個的疑問自心頭冒出來,越想越覺得可怕,她抓緊自己的手,感到一種由衷的惶恐——命運,如此強大的、複雜的、令人畏懼的命運啊……姜沉魚垂下眼睫,再開口時,聲音里就帶了幾許疲憊,“所以,你之所以能那麼順利的潛伏在我們船上,是因為有我父親暗中幫忙?”

    “呵呵。”頤非只是笑,但那笑,無疑已經證明了一切。

    “所以,你查出了我的真實身份,深夜過來找我,讓我帶你去見昭尹,因為斷定了我無法拒絕?”

    “呵呵。”

    “我如果拒絕,我父與你私通之事就會曝光,皇上知道了必定震怒,到時候我們姜家就成了第二個薛家。”

    “呵呵。”

    姜沉魚揪住自己的袖子,柔軟的絲綢在她指下扭曲變形:“我父行事一向慎密,但卻留了這麼大的一個把柄給你……看來,這不僅僅只是你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吧?”  

    頤非這一次,沒有再笑。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眼神輕軟,帶點憐惜。

    姜沉魚的目光沒有焦距的落到地上,光滑的柚木地板被陰影重重籠罩,就像她的人生,明明渴望曙光到了極點,但卻被各種各樣的東西牽扯著、纏繞住,不得解脫。

    她的父親,看似懦弱,庸碌無為。

    但一個真正無能的人,怎麼可能成為堂堂璧國的右相,一當七年?期間經歷過先帝暴斃、太子戰死、昭尹奪帝、薛家滅門等一系列風浪,看似毫無作為,卻始終四平八穩。

    一個無能的人,又怎會秘密訓練那麼多暗衛,將勢力滲透到了每個國家的每個地方?

    她的父親,其實遠比她所看見的、知道的、想像的更加厲害。

    厲害到,此刻要用一個外人來逼她做出抉擇。

    一想到這一點,心,就疼的難以遏制。

    父親此舉無疑是要跟姬家作對,所以,他在逼她,逼她拋棄公子,全心全意的維護家族。

    “這一天……”姜沉魚開口,聲音幽幽,“果然,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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