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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菡努力展顏一笑:「孫先生還說,現在最好的消息就是胡大人馬上就要進京。只要胡大人在皇上和懿貴妃面前說句話,二爺應該就能出獄!」
致庸點點頭,剛要說話,卻見獄卒匆匆奔過來道:「喬太太,你快走吧,今兒不巧,我們的頭提前來查號子了!」
致庸揮手讓玉菡快走。
玉菡突然心如刀割,大哭道:「二爺……」
致庸跺腳道:「太太快走,萬一事情有個閃失,致庸就將喬家的事,匯通天下、貨通天下的事,都留給太太了!太太比我強,我做不成的事,太太可一定要接著做,替我做到!」
玉菡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痛楚道:「不,我什麼也不會替二爺做!陸玉菡現在只做一件事,就是等二爺平安出獄!二爺無論還要受多少苦,多少艱難,心裡頭都要挺住……二爺就是不願為玉菡挺住,也要為孩子們挺住,為喬家挺住,為貨通天下、匯通天下挺住……」
致庸一直不願轉身,過了好一會,終於忍不住回頭望著玉菡遠去的背影,眼淚滾滾而下。
第三十四章
第一節
這一時期喬家眾人度日如年。
一方面,茂才讓曹掌柜、李大掌柜在朝廷上下繼續使銀子,他要弄清楚皇上和懿貴妃對致庸一案的真實態度(現在他越來越明白,真正左右這個案子的人其實並不是皇上,而是懿貴妃),從而確定下一步的策略;另一方面,他也不能不做另一手準備,即讓喬家眾掌柜全部出動,遍尋商界的相與,商議將喬家全部生意頂出去的事,一旦皇上或者懿貴妃那兒發下話來,他好拿出一大筆銀子替致庸贖命;最後,他還幾乎一天一個地將人派出去,打探胡大人來京的消息。他要把所有這些事情都提前做好,等胡大人一到京城,就能請他去皇上面前為致庸求情,並將準備好的銀子交給朝廷。
一個他自己明白卻不敢告訴任何人的想法是:上述三件事只要有一件沒有做好,致庸就性命難保,喬家的全部資產也將化為烏有。
玉菡的事情比茂才還要多,她要時常去牢里看望致庸,還要回到喬家和陸家的店裡來分頭照顧曹氏和陸大可,後面兩個人尤其是陸大可的病在到京之後越來越重了。雖然茂才做的事從不詳細向她解釋,她這麼靈透的人卻什麼都清楚。與茂才不同的是,她心裡相信自己的丈夫不會死的。只有一件事會致致庸於死地,那就是到了要贖人的時候喬家湊不夠銀子。
但無論怎麼說,致庸的案子眼見著拖下來了。無論是朝廷內外,還是北京的晉商圈內,都不再認為致庸是長毛的奸細,他和劉黑七的交往不過是一個沒頭腦的商人做的一件荒唐糊塗之事,恰好被皇上尤其是貪財的懿貴妃抓住了。喬致庸不再是個危險分子,而僅僅是倒霉透了。
雖然朝廷方面還沒有喬家可用銀子贖人的正式旨意,但關於這件事情可行性的探討已在悄悄地進行了。
喬家的代表是曹掌柜和李大掌柜,朝廷方面的代表則是藏在王顯王大人背後的慶親王奕匡。
讓茂才高興的是慶親王收下了曹掌柜送去的二十萬兩銀子,他覺得這件事至少證實了張之洞張大人的話是可信的:就是皇上和懿貴妃也沒真把致庸看成是長毛的奸細,他們有可能真的只是想從喬家這裡弄到一大筆銀子。
當然也有不好的消息:朝中一直力保致庸的張之洞突然被派往京城外公幹,一去就是半年。
茂才原指望一旦胡沅浦胡大人到了京城,胡、張二人能共同出面在皇上面前把致庸保下來,現在張大人看來又指望不上了。這讓茂才心中莫名地多了一種遭遇重大挫折的感覺。
真正的好消息是從陸家在京城的店鋪里傳來的。
號稱山西第一摳的陸大可,競在連女兒也不知道的情況下,將他價值三百五十萬兩的全部生意以區區兩百萬兩作價頂給了成青崖。他讓人送給玉菡一張兩百萬兩的銀票後便與侯管家離開京城,孤身回了太谷。
雖然二百萬兩銀子距離從朝廷里傳出的那個數目仍有巨大差距,但玉菡手中到底有了第一筆大銀子。
喬家諸人又是驚訝又是感慨,他們沒有一個人料到這麼個平日連幾個銅錢也要數一數再花的老爺子,競能做出此等毅然決然之事。
玉菡哭了一場,茂才心裡卻踏實了許多。
鐵信石就在此時回來了,向茂才等人稟報導:胡大帥已經進京,他在去往江南的半途中與之相遇,便呈上了茂才的信,一宿也沒停,就急忙趕了回來。
茂才聞訊大喜,叮囑曹掌柜等人:「諸位,胡大帥一到,我們就身穿喪衣,去求見大帥!」
「身穿喪衣?」曹掌柜吃了一驚,問。
「對!」茂才沉沉點頭,「哀兵必勝。棋走到這一步,能不能救得了東家,多半就看這個人了!」
三天後胡沅浦果然到了京城,不敢回自己的宅邸,先去暢春園叩見皇上。
茂才馬上和曹掌柜、李大掌柜、馬荀等趕過去,身穿喪服跪在暢春園外。
胡沅浦不久就到了,落了轎看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只略略一拱手,便進園去了。
眾人一直跪等到夕陽西下,才見大帥從園中走出,上轎而去。
曹掌柜看看茂才,道:「孫先生,我們怎麼辦?」
「我們去大帥府中求見。」茂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