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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信石神色不變,道:「我說過了,雁門關人。」
「你們家和我們家以前打過交道嗎?」
致庸注視著他的眼睛問道。鐵信石搖搖頭:「東家怎麼想起問這個?祁縣到雁門關,路途遙遠,況且喬家是大戶人家,鐵信石家乃寒門小戶,兩家從沒有過什麼來往的。」致庸心中一陣難過,他有理由懷疑鐵信石是在迴避自己的問題,但也無可奈何,想了想,仍舊很直接道:「鐵信石,我雖是東家,你雖是車夫,可我們都是男人,要是心底有話,不妨攤開來說!」鐵信石目光閃爍了幾下,避開他的目光,簡單回答道:「東家,你的話鐵信石不懂。」
致庸忍著內心的失望,同時帶著很強烈的難過,望著墨藍的夜空悠悠說道:「鐵信石,我老想著包頭那位姓石的相與,因為不幸捲入了復字號和達盛昌的霸盤之爭,以至於舉家自殺身亡。我實在不知道,喬家這樣無意中害得別人家破人亡的事還有沒有。」
說著他頭一低,重新注視著鐵信石的眼睛,又補充道:「對了,這位死了的石東家,老家也是雁門關人。」
鐵信石轉過頭去,半晌聲音沉沉道:「是嗎?」
「從包頭回來,我讓人去雁門關找過,看還有沒有活著的石家後人,要是有,就找回來,喬家要管到底。現在對這一家人,我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致庸長嘆一聲,一時恨恨不已,鐵信石仍舊沒有轉身,同時似乎很無意地問道:「東家,去的人找到石家後人了嗎?」致庸搖搖頭:「沒有。石家已經沒人了,據他的鄰居說,石家有一個長子,早年不願經商,跟一個武師外出學藝,一直沒有再回去。」
似乎是為了堅決地封死自己的內心,鐵信石終於轉過頭來,卻突然換了一個話題:「東家,這麼晚來,有事要吩咐嗎?」
致庸看了他一會兒,道:「啊,三天後我去南方買茶。你一身武藝,這次老鴉山上的劉寨主要和我們一起去,我希望你能和我同去。」
鐵信石點點頭道:「承蒙東家看得起,鐵某自當效力!」
致庸還想說什麼,一時卻說不出了,只得轉身一邊往外走一邊叮囑道:「那好,三日後我們就一起出發,你早點歇著吧。」他頭也不回地走了,茫茫夜色中,鐵信石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一時間淚光瀅然。
第三節
致庸此次出行,可謂轟動一時,不獨玉菡、曹氏親往送行,千言萬語諄諄叮嚀,連水家、元家也派了掌柜前來餞行,邱天駿更是親自出馬,執手將致庸一直送出祁縣。
而讓眾人忐忑不安的劉黑七,也不出茂才所料,致庸一行剛剛來到老鴉山下,劉黑七便帶著自己的一幫人馬如約而至。
致庸見狀大喜,上前抱拳道:「劉壯士果然言出必行,好樣的!」
劉黑七哈哈大笑,也抱拳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在下既答應幫喬東家護送銀車南下,自然不能食言。再說了,我還沒到過南方,正想去開開眼呢!」
此話一出,眾人都大笑起來,兩隊人馬間原本隔膜的氣氛活躍了不少。
致庸剛要開口,卻聽劉黑七道:「喬東家既要我們護送銀車,就乾脆把銀車交給我的弟兄。如何?」
喬家眾人都吃了一驚,一起回頭看致庸。致庸扭頭看了一眼茂才,茂才略一沉吟,默默點了點頭。
於是致庸大笑道:「好,劉壯士痛快!」回頭對鐵信石說:「鐵信石,你們趕上銀車,跟劉壯士的人一起走!」鐵信石答應了。
劉黑七皺眉道:「喬東家,你是不是信不過我?幹嗎還要你的人和我一同護送銀車?」鐵信石忍不住回望致庸。
致庸想了想,一不做二不休,大氣地道:「鐵信石,把銀車交給劉壯士的人!」
長栓忍不住大叫了一聲:「二爺……」
茂才皺皺眉,抬腳踢了他一下,長栓趕緊住嘴,很不滿地回頭瞪了茂才一眼。
鐵信石略略遲疑了一下,就帶著眾車夫將銀車趕過去,交給劉小寶等人。
劉黑七大笑:「喬東家,就算你不怕我劫走了你的銀車,孫先生呢,孫先生好像也不怕?」
茂才微微一笑,矜持道:「劉壯士,銀車是東家的,他願意把它交給你,你就真把它劫走了,也是東家自己的事,與我何干?」
劉黑七凝神看著茂才:「久仰孫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喬東家,既然如此,劉黑七先走一步!」說著,他調轉馬頭,與眾嘍噦一起簇擁著長長的銀車前行。
鐵信石略一猶豫,低聲問道:「東家,要不要我暗中跟著他們?」
致庸回頭看茂才,茂才一時不語。
長栓急道:「二爺,萬一這伙強人——」
致庸想了想,慨然道:「我還是那句話,造物所忌者巧,萬類相感以誠。我和劉黑七之間,現在能守住的只有一個誠字。我此時若是信不過他,就是信不過我自己!」
鐵信石聞言,於是退了下去,長栓仍在一旁急道:「二爺,你是不是又糊塗了,他們到底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
致庸瞪他一眼:「住口!大家聽著,從今兒起,劉黑七已經放下屠刀,不再是強盜,而是我販茶中人!以後說話,誰也不要再提強盜二字!」
喬家眾人面面相覷,一時諾諾,都不敢再多說什麼了。
他們離去的第二日,喬家內宅中,杏兒照舊給曹氏端來清粥小菜,作為中餐擺在餐桌上。不一會兒,玉菡帶明珠過來,明珠也端著幾樣清粥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