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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庸道:「嫂子,我也是這個意思,這樣吧,我回頭再去跟孫先生說,讓他先去茶山,安置好了那裡的事情,然後就回來和我一起去江南販絲販綢!」
曹氏點點頭,站起向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這就好,古話說和氣生財。孫先生多有才學的人呢,人又大氣聰明,他能來到咱喬家幫你,是我們祖宗積德,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要好好地待人家,你待人以敬,人家才能待你以恭……」
致庸趕緊送她出門,笑中帶點不耐煩道:「知道了知道了,好嫂子你慢走。」
一聽這話,曹氏又回身看他一眼,致庸趕緊一臉無辜地對著她笑。曹氏嘆口氣,不再說話,慢慢走遠。
致庸站在那,望著曹氏的背影,忍不住輕笑自語道:「這個孫老先兒,在我們家裡,已經有人護著他了……」
第四節
第二日,致庸對茂才好一陣相勸,但茂才絲毫不為之所動。
最後致庸只得望著那張《大清皇輿一覽圖》,唱獨角戲般道:「茂才兄,你……你去臨江縣茶山,可以仍舊走咱們去年的舊路,沿太行山、風陵渡、襄陽府這條線。」
茂才終於點點頭,嘴裡平淡地擠出兩個字:「好哇。」
致庸想了想,仍舊上前賠笑道:「我都說了半天了,你可得答應我啊,到了臨江縣,把茶山的事安置好,就回北京跟我們相會。你可以不摻和到我開辦票號的事裡去,但等我在北京把票號的事情辦得有點眉目後,你還是要和我一同由通州碼頭上船,順運河南下,到湖州販絲,到蘇杭二州販綢。嗯,這條路線再往南,就是武夷山,去年我們販絲走了西路,今年販茶不走舊路了,我們走東路!怎麼樣?」
茂才不說好,也不說不好,當下起身整整衣裳,也不看致庸,昂著頭便欲出門。
致庸深深望他,急道:「茂才兄,到了北京後會遇上什麼事情,你就一點也不想點撥我嗎?」
茂才站住,好一會才慢慢轉過身來。致庸繼續懇切道:「茂才兄,你就真忍心看著我一出手就一敗塗地?」
茂才道:「東家,我管茶山上的事,你辦你的票號。還有,我要帶著鐵信石一起走,那裡當地人生事,需要會點拳腳的人鎮場子。這些咱們倆可都已經說好啦!」
致庸無奈道:「行行,茂才兄,我都答應你。可咱一家人甭說兩家話,難不成你真的就沒有一句話留給我了?」
茂才正色看他:「有!我再說一遍,我不支持你辦票號,你一定要辦,弄不好會把自己的一生都砸進去,想回頭都找不著道兒!」
致庸笑容頓落,半晌才道:「茂才兄,我們不爭論這個了。我只想請你幫我想一想,喬家的第一個茶票莊辦起來後,我可能遇到什麼麻煩?如何對付?」
茂才哼了一聲:「別的我也不說了,東家進入票號業,首先票號業的領袖成青崖就不會讓你平平安安,東家只怕這會兒就要想好應對之策!」
致庸一驚:「茂才兄認為成大掌柜會用何種辦法對付我?」
茂才沉吟半晌,開口道:「世上的力量分為武、勢、財三種。廣晉源票號沒有官府的背景,勢力談不上;成大掌柜為人清高,自然不會像崔鳴九勾結強盜,用武力對付東家;但廣晉源在晉商中自視甚高的是他的財力——財力不足則是東家的死穴。東家,你要在這件事上多動腦筋,早作打算!」
致庸一驚,剛要說話,卻見茂才已經頭也不回地走出。致庸望著他離去的身影,眉頭緊鎖。
第二日,玉菡在院內等了好久,才看到茂才從自己住的房間內走出。
玉菡趕緊迎上去招呼,茂才一愣,淡淡地道:「噢,是太太啊,有事嗎?」
玉菡有點不好意思道:「二爺一個人把自己關在房裡一整天了,不吃不喝,他到底怎麼啦?」
茂才望著幾重院落外的書房,道:「太太,我問你一件事,東家這一陣子到處借銀子開票號,他借到銀子沒有?」
玉菡遲疑了一下,搖搖頭。
茂才想了想然後道:「那好,你就什麼也不問,什麼也別管。」玉菡一驚:「孫先生……」
茂才嘆了一口氣:「太太,東家到底遇到難處了,很好,這一回,我勸你不要幫他。我們都不要幫他。」
玉菡聽不明白了:「孫先生,這話是怎麼說的?」
茂才道:「太太,我這麼說吧,如果東家不去碰這樁買賣,他這一輩子就不會有大難,可他要是碰了,只怕他這一輩子就再也不會有安寧了。」
玉菡心中不以為然,乾脆單刀直人道:「孫先生,您告訴我,二爺辦票號,到底需要多少銀子?」
茂才見她也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當下沒有回答。
玉菡著急起來,茂才終於開口道:「太太,二爺不是要辦一家票號,他是要將票號開遍天下。我替他算過了,大清國一十三省,府道州縣不計其數,要想匯通天下,至少每個像點樣的地方都要開設一家分號,每個省按五十家算,就要開設六百五十家,每一家僅僅按最少最基本的五萬銀子做資本銀.就要三千二百五十萬兩!喬家的生意就是每年都像去年一樣順利,能掙回一百萬兩銀子,他想做成他要做的事也要三十二年半,中間還不能出一點差錯!但這是不可能的。更何況,還有意外之險,傾家蕩產是小事,只怕還有殺身之禍!所以太太,我勸您這一回不要再替東家借銀子了,讓他從一開頭就知難而退。我再說一遍,這對他,對喬家,對所有的人,都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