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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長清不在意道:「比去年多賠多少?」
王大掌柜略略想了想道:「今年恐怕要多賠二十多萬兩。」
水長清一怔:「怎麼賠這麼多?跟元家比呢?」
王大掌柜趕緊道:「元家在法蘭西國、英吉利國都有分號,攤子鋪得比我們大,茶貨運不過去,自然賠得更多。」
水長清點點頭:「那不結了。只要有人比我賠得更多,我就不怕。好,你去吧。」
王大掌柜轉身走,忍不住又回頭:「東家,三年了,我們沒有往外蒙古恰克圖分號運去一兩茶葉,那裡的分號撤不撤?」
水長清忙著往臉上補妝:「元家撤了沒有?」王大掌柜搖搖頭。
「那我們也不撤」。水長清一邊說著,一邊往戲台那裡去,可他走了兩步又改了主意,忽然回頭道:「哎,你說,喬致庸知道不知道我們不再跟他做生意了?」王大掌柜看著他不說話,水長清有點不樂意了:「哎,老王,你有話就說,淨看著我幹嗎,我的臉有那麼可怕嗎?」
王大掌柜頭一低,道:「恐怕二舅爺早就知道。」
水長清想了想:「那他還有臉來?……我去見他!」
王大掌柜看看他臉上的油彩,水長清哼了一聲:「怎麼著?我這樣不能見他?我不是常常這樣見客?是他來見我,不是我去見他,看不慣以後就別來!」
這邊,小元楚已經背完了《離騷》,致庸把他抱在膝上,喜歡得不得了。一家人跑進來,急道:「少爺,老爺來了!」
元楚嚇得臉色發白,如貓般從致庸膝上溜下來,如玉趕緊打個招呼,帶元楚躲進內室。
致庸笑問家人:「哎,這是怎麼說話的?把元楚嚇成這樣?」
家人小聲道:「二舅爺,我們爺今早上剛發過話,再聽見少爺不走正道,念些酸文假醋,就把他的腿打折了!」
致庸忍不住發笑:「什麼叫酸文假醋,這可都是錦繡文章啊! 孩子喜歡念書還不好?真是奇怪,別人家要是出了這麼個神童,高興都高興不過來呢!」
家人嘆道:「你不知道我們爺,他說的正道就是學做生意,他最看不起讀書考功名的人了!」說著他朝外一探頭,害怕道:「快別說了,我們爺到了!」
水長清施施然走進來,致庸看一眼他臉上的油彩,知道他一貫的為人,也不介意,上前行了禮:「致庸給姐夫請安!」
水長清隨便一拱手:「罷了罷了。你有什麼事?我忙著呢!」
致庸笑道:「姐夫,致庸今日來一是給姐夫姐姐請安,二是有要事與姐夫相商。」
水長清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塗了一張戲臉的家人跑進來催道:「二爺,大爺發火了,他催著開戲呢,讓您快去!」
水長清聞言生氣道:「忙什麼,我這不正跟二舅爺說話嗎?讓我哥等一會兒,我們沒啥正經話,我很快就來!」說著他催促致庸道:「來請安就免了,我看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快說吧。」
致庸一看這個架勢,索性直人正題:「致庸想向姐夫借一筆銀子,代姐夫去江南武夷山疏通茶路!」
水長清一驚,目光微亮:「你說什麼?你……要替我們水家去武夷山疏通茶路?」
致庸坦然道:「正是!致庸聽說因為茶路不通,姐夫家和元家失約於俄商,年年損失巨大。致庸自己也有志於做茶葉生意,只是本銀不足,所以來求姐夫,玉成此事!」
水長清哼了一聲,有點不屑地看著他道:「你是想和我合股做生意?」
致庸微笑著點點頭,不料水長清一擺手道:「那你還是回去吧,你應該聽說我和元家、邱家有約在先,不和你們喬家做相與了!」
致庸笑了起來:「這件事我當然知道,可是我之所以知道此事仍然要來,正是覺得姐夫能聽得進致庸的道理!」
水長清哼了一聲:「你有什麼道理?」
致庸道:「姐夫,水家在山西眾茶商里的名望,只有元家可以相比,是不是這樣?」
水長清斜睨了致庸一眼,點點頭道:「這也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啊。」「可是姐夫家已經四年沒派人去江南販茶了。姐夫作為山西最大的茶商之一,四年不去販茶損失了多少銀子?」
「沒多少,也就是一兩百萬罷了。」水長清仍舊無所謂道。
致庸慨然道:「那我再問姐夫,水家的茶貨生意鼎盛之時,每年賺多少銀子?因為水家生意而衣食無憂的茶民又有多少?」
水長清看看他:「這個……賺多少我就不告訴你了,不過依附著水家生意的茶民倒確有一兩千戶人家吧。你問這個什麼意思?」
致庸不接他的口,仍舊繼續問道:「致庸再問姐夫,過去茶路暢通之日,光水家一年納給殺虎口稅關的茶貨稅銀又有多少?」
水長清道:「那稅銀可著實不少,不過我水家作為大茶商,養活一兩千戶茶民,給皇上繳納點銀子,也是為國為民應盡的一份責任,不值得誇耀!」
致庸一拱手:「姐夫,從武夷山販茶到外蒙古的恰克圖,這條茶路斷了四年,不僅姐夫家損失以百萬計,茶路上以制茶、運茶為生的茶民也沒有生路,就連朝廷四年也少收入難以計數的稅銀。你說,這樣一條茶路,為國為民為己,該不該有人去幫你重新疏通?」
水長清不禁重新打量他:「怎麼,就你?從武夷山販茶到恰克圖與俄商交易,長達萬餘里,南有大江,北有沙漠戈壁,江南眼下又被長毛占著,你真有能耐把它重新疏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