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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頭一扭,終於氣絕而逝。
曹氏呼天喊地大哭起來。內宅里緊跟著爆發出一片哭聲。僕人們亂成一團.跑進迥出。
長順邊跑邊抹眼淚,對僕人們號令道:「快,快,先拿白紙,把大門糊上!再派人騎快馬,去親友家報喪!」
曹掌柜心中一動,趕緊抹把眼淚大喝道:『『停!都給我停下米!」
眾僕人站住,不解地看著他。
曹掌柜沉聲道:「傳我的話.誰都不准哭!里里外外,什麼都不要動!」
長順愣了愣,一時沒回過神來。
曹掌柜一跺腳.喝道:「長順,快去傳我的話!再去一個人,守住大門,大事沒有定下以前,誰也不能把消息走漏出去;一旦消思外泄,喬家就要大禍臨頭!」
曹掌柜接著吩咐置冰保護屍體,封鎖消息等等事宜。里里外外忙了好一陣.才見到杏兒攙著曹氏走進在中堂。
曹掌柜急忙迎上去道:「大太太……」
曹氏坐下,痛哭不止。
曹掌柜「唉」了一聲,又一跺腳,吩咐眾人都出去。
眾僕人依言陸續走出.只見曹掌柜「撲通」一聲跪下,曹氏雖哭得淚眼模糊,見狀仍大驚。
曹掌柜含淚道:「大太太,聽曹某一句話,眼下喬家正在懸崖邊上,一腳踏空就是萬丈深淵,這會兒可不是哭的時候啊!」
曹氏聞言猛然醒悟,抬頭抹著眼淚道:「曹爺快快請起!大爺歿了.眼下我一個女人家,方寸已亂.你快說,眼下該怎麼辦?」
曹掌柜擦著眼淚站起道:「大太太,大爺不在了,可您還在.眼下您必須替喬家拿定一個大主意!」
「我?」
曹掌柜沉重地點頭。
曹氏隨即眼淚滂沱而下:「曹爺,我一個女人家,此時還有什麼主意?」
曹掌柜沉吟片刻,抬頭道:「大太太,東家歿了,喬家還有人,他應當把喬家的天撐起來!」
曹氏一驚,道:「你是說——」
曹掌柜點頭,慎重道:「大太太,我是說二爺!」
曹氏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滾落下來,泣不成聲道:「你是說致庸?不行……大爺方才咽氣時說的話你我都聽到了,他自己這一輩子毀在喬家的生意里,不想再耽誤致庸,他想讓致庸考取功名,走他自個兒想走的路!」
曹掌柜鎮定道:「大太太,大爺剛才的話您還告訴過別人嗎?」
曹氏心中多少有點明白,強自克制哭泣,嘴唇哆嗦了半天,搖了搖頭。
曹掌柜暗自鬆了一口氣,道:「沒有就好!大太太,什麼話也甭說,立馬派人去太原府,把二爺請回來,越快越好!」
曹氏抹把眼淚,猶猶豫豫。
曹掌柜有點發急了,一句話提醒了她:」大太太,喬家若能得救,二爺就還有機會讀書科舉;喬家若是一敗塗地,一家人立馬就會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他還怎麼走他的科舉之路?二爺現在是喬家惟一能撐起這塊天的男人,只有靠他了!」
曹氏停住哭泣,也不看曹掌柜,眼睛只怔怔瞪著前方。
曹掌柜急道:「大太太,為了喬家,大太太和我要把大爺方才的話永遠埋在心裡,永遠也不要說出來!……不但不能說出來,我們以後還要對二爺說,是東家臨終時留下遺言讓他回來的!東家臨終時把喬家託付給了他!他若不能讓喬家起死回生,東家死不瞑目!」
曹氏仍舊出了神,一言不發。
曹掌柜到底有點擔心起來:「大太太,您可不能想不開啊,您——」
他跺跺腳,痛聲道:「如今喬家的天已經塌下來了!喬家裡里外外十幾處生意,喬家這座老宅,幾十口人的性命,大太太和景泰少爺的前途、二爺的前途,現在可都處在千鈞一髮之際啊!」
不知過了多久.柔弱的曹氏終於抬起頭來,眼中閃出的那份沉靜令曹掌柜吃驚。
曹氏一字一句道:「曹爺.我明白了!為了喬家,也為了致庸,我立刻讓長順去太原府接二爺回來!」
第五節
在祁縣商街達盛昌總號內,剛剛從包頭趕到的大掌柜崔鳴九,掏出東家的信遞給二掌柜和三掌柜。
兩人看完了信,相互對視一眼,二掌柜拍著桌子道:「大掌柜,你和東家在包頭幹得好.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喬家這回完了。」
崔鳴九不過四十出頭,長著一對頗為犀利的鷹眼,當下他拿回信鎖起來,接著森然道:「不對,現在喬家還沒完,雖然喬家包頭的生意眼看著就要改姓我們達盛昌,但喬家在祁縣、太原和京津還有六處生意,東家這次讓我親自回來.就是要我們一鼓作氣,把喬家連根滅掉!自此以後,不止在包頭,就是祁縣的商家裡頭.也再不會有喬氏這一門與我們達盛昌作對了!」
兩個掌柜一驚,接著連連點頭,忍不住摩拳擦掌起來。
崔鳴九道:「我和東家都商議好了,雙管齊下。不但我們自己要下手,也要讓別人幫我們。二掌柜,你把喬家破產的消息,托人去告訴水家和元家;三掌柜,你去把這個消息放給和大德興有來往的大小商家,咱們要讓他們一起去逼一逼喬家!」
兩位掌柜對視一眼.深知此招的利害,齊齊應了一聲,領命分頭走出。
沒過半日,壞消息就像瘟疫一樣迅速傳開,大德興總號擠滿了要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