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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掌柜流下淚來:「孫先生說得對,如果你我是大商家,也不會在這種時候拿出這麼一大筆銀子頂下喬家的生意,他們不怕別人,怕的是皇上和那位懿貴妃!……不過就是這樣,我們也不能什麼事也不做,誤了慶親王給的限期,讓東家死在天牢里!」
「那你說怎麼辦?」茂才回頭問他,眼圈也紅了。
「死馬當成活馬醫。我現在就去登門求見水家、元家、達盛昌邱家在京城的大掌柜,求他們給他們的東家寫信,頂下喬家的生意。他們也是祁縣人,東家就要死了,他們不能見死不救!」
茂才點點頭。雖然他知道曹掌柜去了也是毫無結果,卻不能阻止他去。
誰知道呢,水家、元家、達盛昌邱家過去一直想吃掉喬家的生意,現在有了這麼好的機會,說不定他們會不顧朝廷的覬覦,冒險頂下喬家的生意。
水家、元家的回信很快就到了京城。內容是茂才早就預料到的,沒有人敢冒著被朝廷盯上的風險頂下喬家的鋪子和茶山。
達盛昌邱家遲遲沒有回信,因為這時邱天駿就在京城。
他閉門不出,卻一直在關注事態的發展。當曹掌柜找上門來時,他一連數日不發一語。
崔鳴九明白他是在等待,看有沒有人在他之前願意救喬致庸一把,如果是那樣,他就什麼也不需要做了,但是幾天過去了,崔鳴九回來稟報給他的消息是:已經沒有一家還能幫喬致庸了,喬家的人已經在給喬致庸準備後事了!
邱天駿把自己在房子裡關了一整天,晚上把崔鳴九喊進來,道:「我決定了,我們來救喬致庸!」
崔鳴九大驚:「東家,您……」
「自從喬致庸在包頭放了我一馬之後,我就說過,有朝一日,我要還這個情,讓天下商人知道,我邱天駿早晚要從喬致庸這裡贏回自己被損害的名聲,現在這個機會到了!」
「可是東家,皇上眼下可是盯著晉商呢,您就不怕他們整治完了喬家,回頭就來收拾我們?」
「我怕。這就是我今晚找你來的原因。我們既要幫喬致庸一把,又不能讓朝廷盯上我們。」
「那怎麼做?」崔鳴九迫不及待地問。
「第一要隱姓埋名,第二要和別人聯手。這事你替我去辦。」
崔鳴九一聽就明白了:「好吧,東家,辦這種事,我有辦法。」
「你一定要把這事替我辦好,因為這是一件註定會青史留名的事。其次,要把每天的進展,隨時稟告於我。」
「知道了。」崔鳴九道。
在基本上無望的情況下,突然有一個自稱是雲南的商家前來頂喬家的生意,讓茂才和曹掌柜有了一種絕處逢生的感覺。
這家客商的代表談到他是要和另一家廣東商人聯手頂下喬家的生意,只是希望曹掌柜再把價錢壓得更低一些。
曹掌柜講明了情況,價錢無論如何不能壓得更低,因為這事關東家的性命。
這位商家的代表雖然有些不悅,最後還是表示了理解,並且囑咐曹掌柜,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雙方的買賣要在極秘密的狀態下完成,其中的一個條款是賣方不得打聽真正的買主是誰。
一心只想頂出生意的曹掌柜自然滿口答應。雙方約定第二日簽約,隨後他們就付銀子。
送走這位客人,曹掌柜不由得兩淚縱橫,仰天叫道:「東家,您命不該絕呀!」
晚上,京城何宅內,盛掌柜求見雪瑛。
雪瑛道:「讓他進來,這麼晚了還來幹什麼!」
盛掌柜一進門就興高采烈地說:「東家,有好消息!您不是一直想頂喬家的生意嗎?今兒這件事情成了!」
「成了?怎麼成了?」雪瑛並不高興,問道。
「我們和達盛昌邱家一同把喬家全部四十家鋪子和湖北臨江的茶山頂下來,他們一半,我們一半。」
雪瑛大怒:「我讓你去打聽喬家的生意要頂給誰,並不是要你去頂下喬家的生意。喬致庸的死活和我有什麼關係?」
「那……東家的意思?」盛掌柜一時又摸不准她的心思了。
「告訴達盛昌,我們不和他們一塊頂喬家的生意,他們要頂,就自個兒頂下來好了!」雪瑛道,眼中一時不覺溢出了憤怒的淚花,「以後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要再提頂下喬家生意這檔子事兒!」
盛掌柜連聲答應著,走了出去,在門外站了半晌,才緩過氣兒來。
第二天一大早邱天駿就聽到了崔鳴九的稟報。
他一個人在窗前佇立良久,眼中浸出淚水,回頭望著崔鳴九,道:「鳴九,我們救不了喬東家了。我早就說過,翹翹者易折,皎皎者易污,像喬東家這樣的人,有一天會死無葬身之地。可惜了。」
崔鳴九看著他:「東家……」
「沒有別人,我們一家不能冒險去頂喬家的生意,那樣我們就危險了。喬東家,我不是不願救你,是我不能為了救你,讓達盛昌做了第二個喬家!」他說著,那眼淚就大滴大滴滾落下來。
這天到了約好的時間,無論是雲南商人還是廣東商人,都沒有來到大德興茶票莊,茂才就直覺著事情不對。
喬家眾掌柜一直等到天黑,才相信事情真的又黃了。當下曹掌柜就癱軟下來。
眾人將他扶坐在椅子上,曹掌柜哭道:「東家,您一世英明,難道這次就過不了這道坎,您真的命中該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