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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菡大驚,身子晃了一下,沒有再說話,轉身離去,只是走得異常艱難。
她走出馬廄院,一抬頭,迎面看到了明珠流滿眼淚的面孔。
對玉菡而言,這是一個必須做出抉擇的艱難時節。
明珠雖是個丫頭,卻是個內心極明白的人,她甚至比許多足夠唱一部大戲的痴男怨女、公子小姐們有著更多的清醒。
她是喜歡鐵信石的,這喜歡像每一件她曾經為鐵信石縫製過的衣服一般,一針一線,細細綿綿。
然而她同樣是清醒的,在鐵信石拒絕她以後,明珠沒有太多的等待和糾纏,就嫁給了東村一個小康殷實農家的兒子,那個農家的兒子在一個極偶然的場合見到明珠後,便央他的父親來求親。
這個婚姻雖是玉菡做的主,卻是明珠自己選擇並最終拿的主意,她沒有考慮太多,就告訴玉菡她要嫁一個喜歡自己的人,好好過日子。
於是在明珠心平氣和,甚至是快快樂樂地嫁過去的時候,玉菡除卻祝福與傷感,不知怎麼競還有了一些羨慕。
沒過多久,當長栓和從何家逃出來的翠兒在柴房裡被人堵住的時候,玉菡內心再一次感受到了震動。
張媽告訴她,堵住他們的人曾在柴房內聽到翠兒對長栓哭哭啼啼地說出一番極剛烈的話——「你們男人對我們女人總是始亂終棄,我既是來了,就願意做你的人,可我要告你一句,你要是也那樣對我,我就死,我才不會像我們家小姐那樣要死要活的,結果還是嫁了人,我說死,就一定會死!」
玉菡想了整整一個下午,然後吩咐張媽把鬧著要上吊的翠兒帶進來。
哭腫眼睛的翠兒進門時,張媽喝道:「沒臉的東西,見了太太還不磕頭?」
玉菡看了一眼張媽,打發她先下去了,接著和顏悅色道:「翠兒,今上午的事,我不怪你,也不怪長栓,要怪就怪我和二爺,是我們該給你和長栓賠不是。」
翠兒跪在那裡,聞言一驚:「太太這麼說話,我和長栓怎麼擔待得起?」
玉菡輕嘆道:「當然是我們的錯,我們早知道你和長栓是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而且你們都這麼大了,二爺這幾年大不順,沒能為你們操心,這事本該我來操心,我也動過心思,可何家那裡……翠兒,你若要怪罪,就怪罪我!」
翠兒聽她說到這些事,心中更是難過起來,當下磕頭道:「太太要這麼說話,翠兒就更無地自容了!」
玉菡攙她起來,道:「二爺剛剛特地打發人來關照過了,我打算明天就去榆次何家,親自為你和長栓向雪瑛妹妹求親,你瞧,我連禮都備好了!」說著她讓翠兒看身邊桌上的禮盒。
翠兒大為感動,又趴下去磕頭。
玉菡連忙攙她:「好姑娘,為了自己的心上人,有膽量跑出來,我佩服你!你放心,這次雪瑛表妹她是點頭也得點頭,不點頭也得點頭,因為你人已經在我們喬家了!」
翠兒哭道:「太太這麼做,就是救了翠兒,今生今世,翠兒甘願為太太當牛做馬!」
玉菡一點點地幫她拭淚:「好姑娘,別哭,打今兒起,你要笑,好好地笑!對了,笑一下給我看!」
翠兒不由得破涕為笑。
玉菡見狀嘆道:「瞧,你笑起來多好看。」
玉菡第二天就去了榆次何府,她料得雪瑛不肯輕易讓翠兒出嫁,但沒想到見面一談,雪瑛竟然比她想像的還要固執,這固執已經遠遠出乎常理,數次讓玉菡腦中閃過「另有隱情」四個大字。此念一起,玉菡不禁心慌,忍不住和心頭埋藏的一些疑惑,一些不敢去想的猜疑聯繫到了一起。
雪瑛在主位坐著,臉色陰晴不定,而客位玉菡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兩人都心頭翻滾.半晌雪瑛又酸酸道:「表嫂說的話自然是對的,所謂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人倫的大道理。要翠兒嫁給長栓,不是雪瑛執意不肯,只是有一件事表嫂還不知遭。翠兒這兩天不見了,她好像是瞞著我這個主人,偷偷地逃匿了,我剛剛讓管家把呈子遞到縣衙里去,要捕快在我們周圍幾個縣緝拿呢。表嫂不用著急,等衙門裡把人找到,連同私自藏匿逃失人口的窩主一塊逮起來判了罪,咱們再說翠兒和長栓的婚事好了!」
玉菡想了想,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妹妹,翠兒並沒有走失,她昨兒到了喬家,現在就在喬家住著。陸氏今天來,一是來為她和長栓求親,二也是代翠兒向妹妹求情,求妹妹看陸氏的臉面,饒了翠兒偷逃之罪。」
雪瑛沒想到她竟然坦言直承,當下猛地站起,也不看她,壓著怒氣冷冷道:「好!很好!表嫂出身大商家,規矩比雪瑛懂得多,那我正好要請教了。表嫂,若是你們家的丫頭瞞著主家私逃後被抓到了,你會給她一個什麼下場?還有,如果找到和這丫頭私自串通,將她勾引出去又藏匿起來的窩主,你們家會怎麼辦?」
玉菡一愣,還未作答,卻聽雪瑛已經對著外面喊話吩咐道:「胡管家,翠兒這該死的丫頭的下落找到了,她就藏在喬家,喬家太太這會坦承是窩主,你快拿上我的帖子去縣衙,讓他們去喬家拿人!」
在外間伺候的胡管家應聲跑進,看看她,又看看玉菡,十分為難。
玉菡一見雪瑛這個做派,當下也不客氣了,站起亢聲道:「且慢!妹妹一定要捉拿藏匿翠兒的窩主,那也不用到別處去,我就是那個窩主,翠兒逃到喬家去的事,也是我勾引的,和別人一概無干。胡管家,你們太太一定要拿人,你就不要愣著,快去榆次縣衙,讓他們就到這裡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