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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庸大急,搖晃著她道:「雪瑛,天底下這麼多的好男人,你為什麼偏偏要嫁給他? 你就沒有聽說何繼嗣已經是個半死的人了!」
雪瑛停住笑,瞪著他冷笑道:「你打住!下面的話我不要聽!何繼嗣是個菸鬼,何繼嗣病入膏肓,我嫁過去不出三年兩載,就得守寡,這樣的話我聽得多了!除了這些話,你還有別的嗎?」
「雪瑛,我今天不避嫌疑跑來,就是想親口告訴你,不管我是不是負了你,你都不能自暴自棄!你要是這樣出了嫁,我……」致庸再也說不下去了。
雪瑛盯著他顫聲道:「喬致庸,我要嫁給何家大少爺,你的心不安了?你的心疼了?可你記住,江雪瑛鐵了心嫁給何家,就是因為你,因為你的絕情,你的負心!就是想讓你一生一世為你做過的事心疼!因為你今天可以帶我走,可你卻沒有!你是個懦夫!我這輩子再不要見你了,回去跟你那個有錢的太太過吧!」說著她轉身奔向繡樓。
致庸跺足喊道:「雪瑛……」
雪瑛停住腳,慢慢回頭,臉上忽然現出最後一絲希望,卻聽致庸流淚道:「不管我對你有什麼過錯,都和我太太沒有關係!你要恨,就恨我一個人,在這件事上她是無辜的!你不能恨她!拋下你,我是無情;可若拋下她,我是無情又無義……」
「喬致庸,既然你這麼疼愛你的太太,你就好好地跟她過一輩子吧!」那一瞬間,雪瑛臉上現出的絕望和恨意,是致庸一生都無法忘記的;而她那聽似平靜的話語中所蘊含的刻骨的怨毒,更使致庸呆在了那裡。當他再次抬頭的時候,雪瑛已經不見了。
致庸突然明白過來,不管他有怎樣的理由,怎樣的原因,他都再一次失去了這個心愛的女人。剎那間,致庸的心刀割般疼痛起來。他慘叫一聲:「雪瑛——」嘴一張,「哇」
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長栓和翠兒趕緊趕來,見他這副模樣,長栓叫道:「二爺,二爺!」
致庸一手扯住長栓,一手抓著心口,慘聲道:「聽到了嗎?我的心正在咯吱咯吱地裂開!我疼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長栓嚇壞了,趕緊和翠兒手忙腳亂地扶他走出了江家大門。一出江家的大門,長栓愣住了,門外赫然守著喬家的馬車,而喬家二奶奶玉菡眼裡滿含憤怒的淚水,立在車前冷冷地看著他們!
喬家內宅里,當暈過去的致庸隔世般悠悠醒轉,睜開眼卻剛好看到玉菡那雙又疼又恨的眼睛。
見他醒轉,玉菡的淚珠無聲落下,扭過身去不理他。
致庸卻一把摟住她,痛急道:「太太,她不聽我的,還是要嫁!」
玉菡惱怒地推開他的手:「你……你說什麼呢?」
致庸流淚把事情說了一遍,玉菡的臉白一陣,紅一陣,氣惱道:「就是雪瑛表妹要嫁,那也是她心甘情願,二爺到了這會兒還為她心碎,你把陸氏置於何地?」
致庸一驚,掙扎著要坐起來,又被玉菡心疼地按下去。
致庸急道:「太太,自從你嫁到這個家,我就是你的丈夫,你就是我的媳婦,我自誠心誠意待你,可雪瑛妹妹……」
說著他大急起來,流淚道:「不能讓她這樣出嫁!她這是在恨我,她知道,她要是嫁給了何家,我這一輩子就再也不能安心,我會為自己做過的事一輩子心疼如割!」
玉菡心中大痛,忍不住回頭如呻吟般哀求道:「二爺,你這麼做,就沒有想過陸氏會不會心痛如割……」
致庸突然又揪住心口叫道:「疼死了,我的心這會兒疼死了!」玉菡大驚,抱緊他,一迭聲焦急道:「這會兒怎麼樣?這會兒好點了嗎?……」
她緊緊抱住致庸,讓他的心疼平復過去。
過了好一陣,致庸閉上的眼又睜開,回身抓住玉菡的手痛聲道:「太太,我求你了,解鈴還需系鈴人,我對不起雪瑛妹妹,可你是無辜的,你去勸勸她吧!天下的好男人那麼多,她要是真想懲罰我,已經達到目的了,可她千萬不要嫁給何繼嗣!」
玉菡生氣地放開手,不再理他。
致庸見狀掙扎著爬起道:「太太不願去,我去見大嫂,要大嫂去勸她!」
玉菡原本扭身呆呆地坐著,忍不住大為心痛,回身痛苦道:「你給我好好呆著!我先寫封信去,勸她好好想想:等她有點緩過氣,我再親自去勸她……這下你滿意了吧!」說著她禁不住淚落如雨。
致庸呆呆地望著她,眼淚又落下來。
第二節
祁縣商街上,幾位皂衣衙役,個個手提大鑼,邊敲邊喊道:「眾商號聽了,朝廷海防捐已派至本縣,此捐事關海防安危,國家存亡,縣太爺有令,各家商號一體認捐,不得脫號!」
他們一路喊了過去,但眾商家一聞此聲,紛紛開始上起了門板。
喬家的內書房裡,致庸面帶病容在榻上半臥著,曹掌柜皺眉道:「不足兩月,這是朝廷第五次向下面派捐,名目百出,記得上個月朝廷派的是河防捐,說是治理黃河決口;這一回名頭更大,是什麼海防捐。」茂才道:「自從英格蘭、法蘭西各國打破國門,大清國還有什麼海防?」致庸怒道:「讓捐多少?」曹掌柜道:「這次朝廷派給山西一省的海防捐竟然占了全國的三分之一;而山西的三分之一,又作為大頭派給了我們祁縣、太谷、平遙三縣,且不是按家捐,是按商鋪捐。每個商鋪不得少於五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