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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爾泰道:「不過這次該說是喬致庸開了一個好頭!」他看看錢師爺,沉思道:「我以後在此地為官,替朝廷派捐會成為我的頭等要事,所謂將欲取之,必先與之……」
錢師爺有點疑惑起來:「他們是商人,有的人富可敵國,老父台還能給他們什麼?」
趙爾泰笑道:「錢先生錯了,我有他們沒有的東西。」
錢師爺趕緊道:「請老父台明示。」
趙爾泰帶點得意道:「他們給我銀子,我可以獎掖他們名聲。這次我不但要親自去認識這位喬致庸,給他們家門頭上掛匾,還要寫一個摺子,上奏朝廷,表彰這位義商!」
錢師爺心中明白,卻故意一愣:「老父台,這喬致庸算是義商?」
趙爾泰笑問:「一個鋪子拿出一千兩銀子,還不是義商?」
趙師爺立刻笑道:「老父台深謀遠慮,我等不及!」
趙爾泰一擺手:「罷了罷了,要把這個官做下去,我還有很多事要學,照我的吩咐去辦吧!」
不幾日,喬家門外鼓樂大作,縣太爺趙爾泰親自來到,當眾宣告:「此次本縣能按朝廷定下的期限收齊海防捐,多虧喬東家當仁不讓,給全縣商家做了表率。下官治下能有這樣仁義的商家,既是朝廷之福,也是本縣之幸。」
話音剛落,這邊錢師爺便抬上一匾,趙爾泰親自揭去匾上紅綢,現出「急國之難」四字。
致庸大喜。病容一掃,神采奕奕道:「老父台如此厚意,致庸感激不盡,日後若有用得著致庸之處,致庸自當效力!」
這話說得皆大歡喜,四周響起一片掌聲。
送走縣太爺,致庸頗為得意,親自指揮掛匾。景泰放學回來,看著這鑼鼓喧天的熱鬧陣勢,開心地扯住致庸問:「二叔,咱們家掛上這塊匾,跟四大爺他們家門口的舉人牌坊差不離吧?」
「好小子,你說差不離,就差不離!」致庸在他頭上一拍,高興地回答。
眾人都笑,曹氏在一旁也不禁莞爾一笑,看看身邊的玉菡道:「妹妹,你看今天二弟多開心!」
玉菡心中有事,深深看了致庸一眼。
第二日,玉菡收拾齊整,準備親自去江家勸說雪瑛。
曹氏聞訊趕來,擔心地看著她問:「妹妹,你真的要去?」
玉菡點頭,曹氏心中一痛,道:「妹妹,委屈你了。」
玉菡擦乾眼淚,轉身離去。曹氏一直送她到大門口,低聲囑咐道:「妹妹要記住,今天是為致庸、為嫂子、為喬家去的,不管受多大委屈,都要受得住啊!」
玉菡忍不住又流下淚來。
玉菡到達江家,江家內宅滿屋擺的都是聘禮,五光十色。江母和翠兒陪雪瑛邊走邊看。
江母一邊不住口地讚嘆,一邊小心地看雪瑛:「都是好東西!何家的媒人對你爹說,只要你哪樣看不上,他們就拿回去換!」
雪瑛冷冷道:「人呢,他們也能換嗎?」
江母一怔,雪瑛已經往另一邊去了。
江母想了想又跟過去,拿起一件首飾,笑道:「你看看這一件,說是太原府老金家的祖傳手藝,打得多精巧,這蝴蝶像真的一樣!」
雪瑛搖搖頭,繼續在嫁妝中轉著,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李媽突然上前,附耳對江母說了幾句。
江母聞言變色,驚怒道:「她?她來幹什麼?」李媽趕緊示意她不要聲張。
這邊雪瑛已經開口問道:「娘,誰來了?」
江母十分激動,看雪瑛一眼,一時無語。
雪瑛心中一動,連聲問道:「李媽,到底是誰來了?」
李媽不敢回答,拿眼去看江母。
江母生氣道:「誰,喬致庸娶的太太,上次那封信已經夠煩人了,這回竟然說是專程來看你。」
雪瑛心頭一震。
江母看一眼雪瑛,回頭對李媽怒道:「快,讓人打發她走,告訴她,我們江家沒有他們這一門親戚!」
不料雪瑛想了想,突然遭:「娘,讓她進來吧!」
眾人一驚,忍不住看她。
江母臉色蒼白道:「雪瑛,你還真想見她?」
雪瑛落淚道:「娘,就是因為她,我和致庸才成了陌路之人。我想知道,除了前些日子那封噦嗦的信,今天她怎麼還敢上家裡來見我,她見了我,有什麼話要說……」
李媽朝外走,又回頭問:「太太,這些東西要不要收起來?」
江母想了想,咬牙道:「就這樣放著,讓這位陸家大小姐也看看,我們江家也要排排場場地嫁閨女了!」
第十九章
第一節
玉菡慢慢走上江家繡樓的時候,帶著一種極為複雜的感覺。即使是多年以後已經完全平靜,回想起當時的經過,她也還是不能真正將其描述出來。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踏上繡樓的那一刻,她確確實實感受到了一種混合著悲傷的強烈憐憫,但當她在繡樓上,看到那個消瘦的倚窗而立的背影時,這種憐憫中又多了另一種莫名的恐懼。
玉菡望著那個默默的背影,放下手中的包裹,半晌鼓起勇氣道:「雪瑛妹妹,我知道,眼下全天下妹妹最不願見的人就是我。我不是不怕妹妹會冷待我,可我還是來了。因為,因為是致庸求我來的……」
雪瑛猛一回頭,深深地看著玉菡。四目相對,兩人都暗贊對方的美麗,接著各自心中一疼,竟像刀剜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