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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父一驚:「真的?」翠兒點頭。
江父求援般看著江母,江母扶著頭無奈道:「老爺,那就讓她去。萬一孩子自個兒又想通了呢?」
江父聞言跺腳道:「好好好,這會兒反正我也沒主意了,我聽你們的。翠兒,出了門你可好好地看住她,不能讓她再鬧出什麼事了!否則別說何家,誰家都不會要她了!……江福,叫長樂給小姐套車!」
江父並不是白擔心,當馬車行駛到城外十字路口,雪瑛卻吩咐去往喬家堡的時候,車夫長樂和翠兒的臉色那一瞬間都發白了。
翠兒道:「小姐您不是說去西關外財神廟嗎?」雪瑛並不回答。翠兒怕道:「小姐,您到底要幹什麼呀?」
雪瑛突然哽咽著帶點絕望道:「我還是想再問問喬致庸,他到底心裡還有沒有我,如果有我,就帶上我走!去哪兒都行!」
翠兒和長樂相視一眼,心中不覺一陣淒涼。長樂不再多說什麼,將車趕上了另一條道。
太陽帶著一點傷感,淡漠地照著。
長樂一邊趕車,一邊像所有上了年紀的人一樣念叨:「小姐啊,您和喬家二少爺,還有翠兒這丫頭,都是我眼見著長大的。我明白您的心思,可這人的命啊,不好說。我要多嘴勸您,人活著呀,都挺難的,就說老爺吧,雖說是他貪財,可這幾下一折騰,他半條命也快沒嘍……」
雪瑛的眼淚像水一般靜靜地淌,長長的一段時間裡,她感覺自己無悲亦無喜,只有長樂老人平淡的聲音伴著轆轆車聲一路駛向了喬家堡。倒是翠兒一時忍不住,哭出了聲音。
那夜致庸回屋的時間不早也不晚,他進門還努力地笑笑,想找點話和正在燈下等他的玉菡說。
玉菡呆呆地望著他,突然落淚道:「你……你又去見她了?」
致庸聞言心中又驚又煩,既驚訝於她的直覺,又惱怒於她的敏感,當下他粗聲道:「我沒有。」
玉菡痛苦道:「不,你去了!你說你再也不會見她了,可你今天又見了!」致庸站起身來,大聲地、同樣痛苦道:「我沒!」
玉菡不聽,捂著耳朵哭道:「不,你的臉上清清楚楚地寫著呢,你見她了,又見她了!」說著玉菡撲到床上痛苦地抽泣起來。
致庸站了半天,努力讓內心平靜,走上去安撫她:「哎,哎,我說實話,我真沒去見她。」
玉菡不理他,只是一味地哭下去。
致庸忍不住煩躁起來:「我說過我沒見,我就沒見,她今天是到喬家堡來了,想把我引到縣城西關外的財神廟,我也跟了她一陣,可我真的沒進去!我怎麼能進去?我一個娶了妻的人,她一個姑娘家,我要是再去見她,她的名節何在,我的名節又何在?」
玉菡心中一震,突然回頭呆呆地看他一陣,撲上去熱烈地吻起他來。
致庸任她吻著,心卻又一次撕裂般痛楚起來。
玉菡在他懷裡抽噎道:「二爺,這也不是個事,我們趕緊幫雪瑛妹妹好好尋一門親事,才好斷了她的念頭啊!」
致庸聽在耳里,心又恍惚起來,白日間江家馬車內雪瑛那雙清媚的眼睛,再次在他眼前如泣如訴起來。
不過次日一大早,致庸仍舊按計劃來到水家拜訪。接待他的王大掌柜知道自己東家的脾氣,一邊給他看座,一邊趕緊親自去戲台院找東家。
致庸正坐著喝茶,如玉帶著元楚走進來,高興道:「二弟,你怎麼來了?元楚,快給二舅請安!」
她是達慶的妹子,水長清的太太,致庸的堂姐。六歲的小元楚乖巧地上前施禮。
致庸把帶來的禮物遞過去,仔細地打量元楚:「三姐,這就是你們家的神童?」
如玉一邊謝著禮物,一邊煩惱道:「二弟,等會兒見了你姐夫,千萬甭提這個,你姐夫這個人,一聽人說元楚是神童就煩。他就見不得元楚念書!」
致庸早有耳聞,笑著彎腰對元楚道:「聽說你什麼文章都是過目成誦?」
元楚睜大眼睛道:「二舅,你是不是不信?今早上母親剛給了我一本《離騷》,要不這會兒給你背背?」
致庸吃驚地問:「今早上拿到的《離騷》,這會兒就能背?」
這小孩一聽可得意了,立刻朗朗背起:「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日伯庸。攝提貞於孟陬……」
戲台院內,那旦角正在給水長清畫臉。王大掌柜進來猶豫了一下道:「東家,喬家堡的二舅爺來了,想見見您。」
水長清不耐煩道:「他來幹什麼?沒看我正忙著。」
正說著,一家人匆匆跑過來:「二爺,大爺問您什麼時候好,他等著開戲呢!」
水長清生氣道:「他倒性急,叫他等一會兒,沒見我還沒好嗎?都是你們搗亂,我那幾句詞還沒背熟呢。」
王大掌柜見狀耐心道:「東家,致庸二舅爺好像有點事要和您商量呢。」
水長清沒好氣道:「你不都看見了?我哪裡有空見他?這個喬致庸,上次帶頭捐海防銀子,把我的新戲台都給我捐跑了,還要給夥計們分紅利,壞我商家的規矩,可惡!有事讓他跟你說就行了。」
王掌柜還沒來得及說話,忽聽水長清想起什麼,道:「哎,對了,老王,今年的生意你大體上合計過沒有,是賺得多還是賠得多?」
王大掌柜道:「東家,江南茶路不通,各分號都沒有生意,估計比去年賠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