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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才跳腳,嚷道:「不!不行!……你竟敢騙到我五品朝廷大員頭上來了,我不能吃這樣的啞巴虧!曹淑芬,你……你怎麼給我來的,怎麼給我回喬家去,我要的是一個帶著喬家全部家產作嫁妝的女人,不是你這樣一個兩手空空的女人!你給我走,現在就走!」
曹氏道:「孫茂才,你三媒六證,八抬大轎將曹淑芬抬進了你們家,誰都看見了。你抬進來容易,再想抬出去就難了!是你害了我這個可憐的女人一生,來來來,我給你看個東西!」
孫茂才不知是計,走近來:「你還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以給我看?」
曹氏待他到近前,一把揪住他前胸,從懷裡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孫茂才,是你害了我曹淑芬,今天嫁到你家,就是我的死期,也是你的死期!」
她一刀扎過去,茂才躲閃開,將她推倒,大聲叫:「你你你……你這個瘋婆子,來人,把她給我捆起來,扔柴房裡去!」
曹氏淚流滿面,將刀橫在脖子上,嘆道:「孫茂才,我知道我一個女人,沒有力氣,殺不了你,可是我連我自個兒也殺不了嗎?我今天在你家裡殺了我自個兒,我就清白了,我就用我自個兒的手,給我自個兒討了一生的清白!呀——」
她手一抖,只見鮮血進出,身子一軟,慢慢地倒了下去。
大德通票號內,喬家眾人很快就知道了消息。
玉菡和雪瑛哭道:「大嫂沒有兒女,她為喬家而死,我們這些人就是她的兒女,我們去孫家,為她披麻戴孝!」
曹掌柜哭道:「是我這個糊塗的老頭子把大太太送上轎的,我就是不能讓她再活過來,難道我就不能為她充當一回孝子嗎?」
眾人齊道:「走,咱們去孫茂才那兒要人去!」
慶親王府上,慶親王本人也很快聽到了消息。他等了好大一陣兒,才見李蓮英小跑著來到,嚷著:「奴才李蓮英,給王爺請安!」
慶親王道:「李大總管,你可來了,你說這事,該怎麼辦?」
李蓮英笑道:「王爺,這事有什麼不好辦的?現在滿朝文武都說這個孫茂才該殺,咱們以他貪贓枉法逼死人命為由,把他殺了,不就結了?」
慶親王想了想,道:「這是老佛爺的意思?」
李蓮英道:「這倒不是。王爺,這個孫茂才貪圖喬家家產,逼死了喬致庸的寡嫂,鬧得天怒人怨,他是死有餘辜。可話又說回來了,要是把他殺了,民心倒是大快,可以後再遇上喬致庸這樣的麻煩事,找個人為太后分憂,就沒人願意幹了。所以說,這個人,又不能殺。」
慶親王點頭道:「我明白了,太后一定有了旨意。」
李蓮英道:「太后乃一國之太后,當然要順從民意,這個孫茂才實在可惡,不能繼續留在朝廷里做官,就是不殺他,也不能讓他活得好,問他一個罪名,找一個邊境苦寒之地,終身發配,不得回原籍,這樣,也能大快人心吧!」
慶親王笑道:「太后聖明,就這樣辦!」
第四十章
第一節
喬致庸終於回到了喬家大院。
曹氏的死對他的打擊那麼沉重,以至於他真的一病不起。
這一次他真的得了風癱之疾,有一陣子,喬家人幾乎覺得他再也緩不過勁兒來了,連後事都給他預備下了。
在喬家沒人主事的日子裡,景儀帶著兩個兄弟,到了太谷,請玉菡回家來代為理家。
玉菡無奈,但說好了只住外宅,不在喬家大院裡居住,景儀和曹掌柜也只好依了。
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段日子裡,喬家又遭遇了新的禍殃:致庸過繼給長門的景岱在新疆大德通和大德通分號做管事的第三年,臨近返家的前夕,因積勞成疾而過世。
噩耗傳來,病情已稍有起色的致庸再次受到了沉重打擊。他掙扎著從病榻上起了身,要親自帶人去新疆將景岱的靈柩接回來。
無論玉菡和曹掌柜怎麼勸阻,他仍然哭著道:「我跟景岱說過的,三年過後,我親自到伊犁接他回家,我們父子一場,不能說話不算話。我一定要去。」
眾人拗不過他,只得讓他去遂自己的心愿。
這一趟曹掌柜親自陪他去,路上走走停停,不敢過於勞累了致庸的身體,但讓他暗暗吃驚和高興的是,這樣離家走出來,致庸的病體倒一點點地強健起來,氣色也一天天地變好,眼睛裡又時不時地開始閃爍起年輕時那種極為明亮、銳利、英勇無畏的光。
這種從身體到精神的全方位的恢復最後完成於他們從新疆回來之後。
致庸將景岱葬埋於曹氏身邊,葬埋在喬家死在商路上的先人和早先死在恰克圖的景泰身邊。
與兒子的靈柩最後告別時,他竟然沒有太多地流淚,只是連著大聲說了幾個「好」字:「兒子,好! 好!好!」
到了第二天,他便對曹掌柜說,他要去東北為大德通票號設莊。
沒有人攔他,玉菡給兒子送完葬就回太谷去了,致庸將部分家事交給景儀,就帶著長栓走上了去東北的路。
長栓也老了,前年翠兒因病死去,給他留下一個兒子和那隻鴛鴦玉環。
臨死時翠兒將玉環交到長栓手裡,讓他賣給致庸,換幾兩銀子。
長栓道:「你是不是瘋了,這東西我怎麼能賣給東家?我送給東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