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頁
他擦把汗,後悔把和達慶的見面地點選在這個地方。好不容易達慶才由夥計引著進來,達慶擺足架子坐下道:「怎麼著,崔大掌柜,你那麼急地請我到這兒,該不會是為了聽九歲紅的戲吧?」
崔鳴九假作從容,笑道:「四爺,我沒事,就是想請您老來聽九歲紅的戲。」說著他扭過臉去看戲,不時叫一聲好。
達慶搖著摺扇道:「老崔,你就甭瞞我了,聽說致庸明天就能拉回銀子來,你不會有點沉不住氣了吧?」
崔鳴九見狀,反守為攻道:「四爺說笑話了,不過就這件事看,好像沉不住氣的該是四爺吧。」
達慶本來心裡就沒底,一聽這話趕緊放下摺扇,道:「哎老崔,你這話我又不懂了。」
崔鳴九神閒氣定,道:「四爺是讀書人,考過秀才,中過舉人,自然比我們聰明十倍,崔鳴九想說點啥,怎麼能瞞過您老。我是想說,萬一明天午時三刻,喬致庸的銀子進不了喬家堡,又該如何?」
達慶一驚,色變。
崔鳴九看看他,冷冷一笑道:「四爺,前幾天我派人到東口查過了,喬家在那裡根本就沒有生意!」
達慶一驚:「老崔,為了三萬兩銀子,你還專門派人去了一趟東口?」
崔鳴九笑了起來,自負道:「四爺,要是連這點子手段也沒有,還做什麼生意?」
達慶努力保持著鎮靜,道:「就是喬家在東口沒有生意,喬致庸還有一手呢,明天東口的銀車到不了喬家堡,他老丈人陸大可也會給他拉去五十萬兩銀子!」崔鳴九哈哈一笑道:「四爺,這話是喬致庸告訴您的?」
達慶點頭。
崔鳴九哼了一聲道:「四爺,告訴您一件事,今兒我剛去太谷陸家福廣聚總號見過他們的大掌柜,人家親口告訴我,陸東家根本不打算借給喬致庸銀子,他們銀庫里也壓根兒沒有五十萬兩銀子。這話您信嗎?」
達慶一下跳起來,叫:「老崔,你可別嚇我。」
崔鳴九欲擒故縱地向達慶打著哈哈道:「看戲看戲,就當我的話是戲言!」
達慶哪裡沉得住氣,跳著腳就往外走,一邊說道:「真叫這個致庸給騙了,我早說過陸大可一個小錢也能攥出水來,怎麼可能拿這麼多銀子幫喬家填無底的窟窿?我得問問致庸去,他到底安的什麼心!」
崔鳴九一把拉住他:「四爺,您怎麼走哇,咱們還沒談完呢!」
達慶急道:「還有什麼好談的,我……」
崔鳴九看看他,搖頭嘆道:「四爺真是讀書人,我問您,萬一福廣聚的大掌柜說的是假話,明天陸大可真的給喬致庸拉去銀子呢?』』
達慶聞言又一怔,這次他真的有點糊塗了。
崔鳴九壓著心中的懷疑和煩亂,清清嗓子道:「四爺,我是這麼想的,陸大可雖然為人吝嗇,可喬致庸畢竟是他的女婿,他再摳門,為了自個兒的閨女,也不至於眼看著喬致庸明天就被眾相與逼得破家還債,您說是不是?」
達慶怔怔地看他,半晌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既然你說來說去,陸大可明天還是會給致庸拉銀子,我也就不愁我的銀子了!老崔,謝了!阿彌陀佛!」
崔鳴九哼一聲道:「可要是明天陸家的銀子拉不進喬家呢?」
達慶一驚:「你什麼意思?」
崔鳴九輕描淡寫道:「我是說,眼下兵荒馬亂、匪盜肆虐,萬一陸家的銀車在路上有個閃失呢?」
達慶聞言大駭,一驚一乍道:「哎我說老崔,你甭嚇我!」他看看崔鳴九,又急道:「哎,對了老崔,事情若變成那樣,致庸就還得破產還債,等我的銀股收回來,我還得人股你們達盛昌,你可不能食言啊!」
崔鳴九哈哈一笑道:「四爺,想入股我們達盛昌也容易。可是您得幫我打聽一件事。」
達慶趕緊接口:「什麼事?」
崔鳴九沉住氣,不動聲色道:「您就幫我打聽打聽,陸家的銀車什麼時候解往喬家堡,走哪條路。」
達慶一愣,警覺起來,問道:「哎老崔,你打聽這個幹啥?莫不是達盛昌不經商了,改了劫道?」
崔鳴九一聽,趕緊打著哈哈道:「四爺您可真能開玩笑,我們也沒本事發那劫道的財啊。實話告訴您,我就是想知道明天的戲喬致庸到底怎麼唱!我就不信,陸大可真捨得五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去幫一個沒進過生意場的花架子女婿。他真這麼做,一定是瘋了!」
達慶想了想道:「老崔,我要是不幫你做這事呢?」
崔鳴九穩噹噹地笑道:「四爺不幫我也沒啥。在我,不過是明天午時三刻,不去喬家堡湊這個熱鬧;在你,也不過是日後要不到銀子,以後也不用再入股我們達盛昌!」
達慶一聽又急了:「你甭這麼說。好,這事我可以幫你問問。不過咱們可得說好,你知道了也就知道了,千萬不能傳出去,萬一讓劉黑七知道了……」
崔鳴九打斷他道:「四爺,這話還用您老囑咐嗎?這樣,明天陸家的銀車進了喬家,那就啥也甭說了;萬一是假的,我仍舊要您這個中人說話,替我頂下喬致庸的老宅!」
達慶趕緊點頭:「行,那我再說一遍,若事情變成那樣,我還得入股你們達盛昌!」
崔鳴九笑著與他擊掌,道:「一言為定!」
達慶不知怎的想起今兒已經與人兩度擊掌為誓,忍不住擦擦腦門汗,轉身慌慌地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