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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雪瑛冷言道:「你和長栓也見面了?」
翠兒遲疑著點頭,看她的神色,又否認道:「沒……沒有。」
雪瑛哼了一聲:「就是你不再想著長栓,只怕長栓還在想著你呢!」
「太太……」翠兒哀懇地叫了一聲,淚花立刻閃出,一時間她悲痛難已,轉身便欲離去。
雪瑛見狀喝道:「翠兒,你站住!」
翠兒停住腳步,也不回身,又抹起眼淚。
雪瑛看看她,稍稍放緩了語氣:「要是沒發生那些事,我還可以讓你走,可現在出了那麼多事,你覺得,你還能離開這裡嗎?」
翠兒猛一回頭,哭道:「太太,我知道,我從來也沒想過離開太太,今天是長栓和喬東家自己來的……」
雪瑛看著她委屈的樣子,鬆了口氣,道:「好了好了,我也沒說你什麼,我只是想提醒你。下去歇著吧。」
「謝太太。」翠兒低聲說著,慢慢離去。剛拐過迴廊,她終於忍不住,捂住臉哭著跑起來。
佛堂里,雪瑛聽到了哭聲,突覺一陣氣血翻湧,她再也忍不住,大叫一聲,衝出佛堂,嘔吐起來。
第二節
窗外響起呼呼的風聲,凌厲而悲涼。
致庸對著案上一個寫有「恩人之位」的牌位長久地出神。
半晌他自語道:「恩人在上,喬致庸眼下還不知道恩人是誰?可你既救了致庸的性命,就是致庸的再生父母,對喬家恩重如山。喬致庸只要活一天,就一定要找到你,當面向你道一聲謝,我還要還你的三百萬兩銀子!可我落到今天這步境地,想做一時也做不到,我該如何是好?」
茂才和曹掌柜一前一後走進來,看著他這副頹喪的模樣,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曹掌柜猶豫了許久,方開口道:「東家,你這會兒有心情見我們嗎?」
致庸勉強轉過身來,淡淡道:「二位請坐,我還是沒有得到這位恩人的一點消息。」
茂才忍不住,帶氣道:「東家,你不覺得這件事可以先把它放一放嗎?眼下喬家有多少大事需要東家做出決斷,為什麼你要一心糾纏在這件事情上呢?」
致庸神情陡然一變,顫聲道:「茂才兄,我不糾纏在這件事情上,又能做什麼呢?我已經被朝廷圈禁在祁縣原籍,不准離境,我什麼事也做不了了!」
茂才道:「就是不能出境,也沒有天天守著這個恩人牌位痛不欲生的道理。東家有難,有人願意拿出三百萬兩銀子救出東家,又不願意讓東家知道自己是誰,東家何必一定要知道他是誰呢?天下萬事,皆由因緣二字而起,恩人仇人,皆是與東家有緣之人。像東家這般聰明的人,難道會想不通這個道理?或者說你遭了這場大難,從此自暴自棄,不願意再想通了?」
這話說得極為嚴厲刺耳,曹掌柜趕緊向茂才遞了一個眼色。
致庸背過身去,仍舊不為所動。茂才心中湧起陣陣煩躁,扭頭就要離去。
這時長順走過來,遞給茂才一封信,道:「孫先生,廣州兩廣總督衙門來的!」
致庸和曹掌柜同時回頭,向他看去。
茂才不動聲色地接過信,也不看,徑直塞進衣袋,快步出門。
曹掌柜和致庸對視一眼,又勸了致庸幾句,便起身追出去。
曹掌柜趕到茂才房中,卻見那封信扔在桌上,已經拆開了,茂才本人卻不在。
曹掌柜朝信上瞄了兩眼,不覺吃驚,原來是兩廣總督哈芬哈大人又來信催茂才入幕,還承諾將來保茂才一個出身。這樣的信,就曹掌柜所知,已經是第三封了。
曹掌柜趕緊走出,四下看看,剛巧長栓走過,曹掌柜一把拉住他,問茂才在哪裡。
長栓撓撓頭,說是剛剛看他出門去了。曹掌柜心中一急,對著長栓耳語了幾句。
長栓聞言一怔,點點頭,悄悄尾隨出去。
天快黑了長栓才一臉不屑地回到喬家大院,對曹掌柜撇撇嘴道:「曹爺,您倒是好心,想讓我扮那蕭何月下追韓信的角色,可那孫老先不是韓信,我一路跟著他,他倒好,彎都沒拐一個,就去了太原府一家……一家妓院,尋開心去了!」
曹掌柜沒料到會聽見這個,愣了愣神,替茂才開脫道:「你小子別胡說,就算是去了,那也是男人心煩的時候去放鬆,又不損大節。」
「還不損大節呢,曹爺,店規上寫著呢,只要是大德興的人,一律不准嫖妓,您老以前不是一直都教育我們不能去那種地方嗎?說是下賤無良男人的去處,去了被人知道就會趕出喬家大院。呵,現在輪到孫老先頭上,您倒換了一個腔調了……」
曹掌柜又好氣又好笑,剛要開口,卻見張媽路過,大約耳中吹到幾句,已經皺著眉頭要過來詢問了。
曹掌柜知道張媽的脾氣,最看不慣這些事,拉起長栓趕緊走開,張媽在後面追不上,也只得暫時作罷。
茂才很晚才打著酒嗝,東倒西歪地回到喬家大院。
曹掌柜看在眼裡,暗暗擔心。他自個兒想了半天,最後還是去敲了茂才的門。
茂才好一會才過來開門。曹掌柜進了門,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一陣子才小心翼翼地問起那封信。
茂才倒也爽快,話也不說,就把信遞給了曹掌柜。
曹掌柜裝作是第一次見到,所以又看了一遍,半晌試探道:「孫先生,曹某今日多說幾句,雖然孫先生追隨東家多年,可你到底是個讀書人,不得意才暫時棲身商界,眼前既然有了這麼好的機會,喬家又到了這一步田地,孫先生的前程要緊,就不要再顧及東家和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