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頁
致庸一邊親手在一張新繪的《大清皇輿一覽圖》上插著小旗,一邊高興道:「這次我們在廣州、桂林、南昌、長沙添了四個分號,另外高瑞、太太、馬荀又在杭州、潞州及內外蒙古設了大小七個分號,加上北京、天津、太原的分號和祁縣的總號,兩年內我們大德興已有了一個總號加十四個分號。」
李德齡在一旁連聲恭喜,接著笑道:「另外,曹掌柜昨天捎信來,說太太在潞州的生意也經營得不錯。東家沒看錯高瑞這小子,去年他不但引領武夷山的茶船過了長江,還在耿東家回來時將這隻茶船隊截在了杭州,讓他們回頭幫我們運回了絲綢,現在耿東家的茶船隊,竟成了高瑞手中販運絲綢的船隊。您看這圖,高瑞打發回來的絲船在風陵渡上岸,交給太太派來的騾隊,運回潞州,太太把第一批織好的潞綢已經運往包頭馬大掌柜處,接著便銷往俄羅斯了!」
長栓看著那一面面小旗,也大為得意:「二爺,照這樣下去,您一年設十個莊的願望,一定能夠實現!」
致庸還未回答,忽聽李德齡道:「哎,東家,我可剛聽說,在京票商以廣晉源為首,近來也紛紛派人去江南各省,要把三年前撤的莊都恢復起來。以後我們在江南的生意,就不會像今天這麼好做了!」
致庸笑道:「這個不用怕!大家都去江南設莊,對匯通天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只要能實現匯通天下,功不一定非由我而立,事不一定非由我而成。孟子日:國無敵國外患,國恆亡。一個國家沒有了對手,就一定要滅亡。做生意也一樣,我們現在有了對手,反而更容易把生意做好!」
正說著,一個夥計跑進來,呈上一封信局剛送來的信。
致庸打開信看著,漸漸皺起眉頭,接著把信遞給了李德齡,沉吟道:「你也看看吧,近一年多來,一直有人暗中與我們較勁,我們南下販茶,前腳剛離開,他們後腳就到了,出的價錢比我們高出三分之一,鬧得武夷山的茶農心都動了,照這麼看,明年武夷山的茶貨生意就不好做了!」
李德齡一驚,看完信後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太太信上還說,有人在潞州也搶我們的生意,和我們一樣從蘇杭二州販絲來潞州織綢,這又是誰?」
致庸道:「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高瑞早些日子來信也提到。」
長栓在一旁忍不住摩拳擦掌:「這是什麼人呢,敢跟我們喬家作對。我要是打聽出來是誰,我……」
致庸瞅他一眼:「你想怎麼樣?你經商,人家也經商,你還能不讓別人和你一樣做生意?」
長栓道:「二爺,可我琢磨著不對,他們出手的招數,明擺著不像是做生意,而是在硬擠我們,跟我們過不去!」
李德齡也說:「東家,商海險惡,如同戰場,我們不能不防。東家打聽到這是哪一家在和我們作對嗎?」
致庸出了一會神道:「打聽是打聽了,在蘇杭二州有意抬高絲價,再運到潞州織綢的據說是一位安徽商人,到武夷山茶山出高價買茶的是一家江西商人!」
長栓撓起腦袋:「這也真奇了怪了,我們喬家剛剛好一點,這江西商人、安徽商人就一夥一夥地上來了。天下的生意那麼多,幹嗎非要和我們過不去?看我們的頭好剃怎麼的?」
李德齡正色道:「東家,長栓話糙理不糙,會不會有人有意要和我們過不去,所以出了這些陰招子?」
致庸出了一會兒神,突然哈哈一笑,大氣道:「想我喬致庸為人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就是做生意,向來也遵循祖宗的教誨,與相與們誠信相待,敬讓有加,自信不會有什麼仇人要使用陰招子和我作對。也許你們把世事想得太可怕了!」
長栓向李大掌柜看,頗不以為然,剛要開口,致庸已經先發話了:「你想說什麼我都知道,我問你,萬一到武夷山抬高價錢買茶的確是一個江西商人,在蘇杭二州出高價買絲織綢的也真是一個安徽商人呢?而他們又確實想花大本錢做這些買賣呢?」
李德齡點點頭:「東家說得也是。進了商場,就不會沒有競爭。」長栓看看兩人,還是嘟囔道: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
他沒說下去,致庸也沉吟起來,半晌道:「萬一?如果有萬一,那也要先從我們這邊找原因。天下沒有無緣之恨,一定是我們什麼地方做得不好,得罪了相與,人家才會這麼幹。我們只要深自檢討,不再犯同樣的錯,自然就會風平浪靜了。」
正說著,二掌柜慌慌地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大事不好了,外頭都在傳,說長毛軍打過了黃河,占領了保定府,就要打進北京了,這會人人都想著往外逃呢!」
眾人一驚,皆向大門外看去,只見市面上已經亂作一團,店鋪紛紛上起門板。
致庸向李德齡使了一個眼色,李德齡會意,立刻打發了幾個人四下探問去了。
幾個時辰後,各種消息接踵而至,有的說太平軍剛過黃河,有的說已經打到了保定府,更有甚者說快到廊坊了!短短半天內,街上各種逃難的車馬都已經出動,紛紛向城外擁去。
致庸一直臉色鐵青地坐著不說話。李德齡勸道:「東家,您甭生氣,這種時候大夥道聽途說,以訛傳訛也是有的。不過長毛軍要打進北京,這消息應該不假,他們真的打過來了,勢如破竹,官軍根本擋不住!東家您得趕緊拿個主意,廣晉源他們要撤莊回山西,咱們要是撤,也得快!這種事情,宜早不宜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