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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佐領眼睛烏溜溜地轉著,勸道:「大人,那可是幾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啊!
您就是做幾輩子知府,也掙不到這些銀子!」
王知府轉眼看見那份關防,忍不住心頭打鼓:「別人的關防可以不當真,可,可這胡大帥的關防如何敢不當真?你知道他新近剛得了一個什麼雅號?」
徐佐領一愣,搖搖頭,王知府用手在脖子上一抹:「胡剃頭,懂嗎?就是這意思!」
那徐佐領一哆嗦,轉眼神色又猙獰起來:「那又如何?胡大帥日理萬機,不見得會記得這一夥商人。我們快刀斬亂麻,利落地把這幫人結果了。即使日後追究起來,我們也可以給他來個一問三不知,說根本就沒見過這批人!」
王知府沉吟半晌,又看了一遍關防,將其擲於桌上,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我這個人,向來不怕報應。這關防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就不認這個帳,看他怎麼辦!」徐佐領大喜:「今天就把這夥人殺了?」
王知府搖頭:「偷偷地殺肯定不行,知道這事的人畢竟不少。我們接著審,逼他們承認通匪,若不承認,板子可以下得重點嘛!」
徐佐領當即醒悟,獰笑道:「明白了,還是大人高明啊!」
第二天清早,王知府甫一升堂,就一拍驚堂木喝道:「大膽喬致庸,不但通匪,而且偽造關防,來人,大刑伺候!」他話音剛落,立刻擁上一幫衙役,對致庸他們動刑。
幾棍之下致庸大聲慘叫起來:「冤枉,冤枉啊!你這大膽狗官,看了胡大帥的關防,為何還不放了我們?」
那徐佐領向執棍的衙役使了個眼色道:「喬致庸抗拒不招,還說胡話,給我往死里打!」
立時只見大棍齊下,血肉橫飛,茂才在一旁挨著棍子,一看打致庸的架勢,不覺大為心驚,趕緊向致庸使眼色,一邊喊道:「我們招,我們招了。」
王知府道:「喬致庸,你承認通匪?」
致庸頭上豆大的汗珠落下,趕緊點頭。一衙役拿著供狀,讓致庸在上面畫押。
當夜監室內,他們個個都被上了最大號的腳鐐手銬,面朝下躺著,以減輕臀部的疼痛。
寂靜中高瑞突然道:「這狗貪官哪裡相信我們真是通匪,他就是想把咱們屈打成招,押赴刑場,『咔嚓』一聲抹了脖子,人不知鬼不覺把東家的茶葉變成他的!」
半晌,長栓道:「這回不知道有沒有這麼好的運氣,再出現一個劉黑七救我們一命。」
眾人一時無語,致庸突然激烈道:「不管是在老鴉山上,還是在武昌城內,我一直對劉黑七說,他的路錯了,可這會兒想來,也許是我自己錯了!」
茂才沉沉地看他一眼。
致庸繼續恨恨道:「像這種是官皆貪、冤獄遍地的世道,是該有人反一反、鬧一鬧了,不然非但沒有普天下小民百姓的活路,就連我這樣的實幹商人,也會沒有活路!」
長栓看看致庸,出聲勸道:「東家,小聲點兒。」
致庸冷笑道:「人到這種時候,還那么小心幹什麼?有句話我一直不想說,現在我們死到臨頭,說說也無妨了!其實我在武昌城中看到的那些長毛,不過是些被世道逼得無法活命的小民罷了,這些人但凡有一口飯吃,也不會造反!可現在他們反了!」
茂才嘆了一口氣道:「東家,你到底想說什麼?」致庸道:「我想說,這不能怪他們,要怪那些治天下的人!他們身居廟堂,錦衣玉食,卻放任天下的貪官如此荼毒百姓!這次長毛造反,雖然鬧得商路斷絕,天下騷動,可他們這一鬧,至少給朝廷敲了個警鐘!」
茂才道:「真可惜,你這些話像胡大帥這樣的朝廷棟樑是聽不到了!」
致庸恨聲道:「即使胡大帥聽不到,可是上天能夠聽到。古人說得好,天道無私,天無私覆,地無私載,這樣的貪官,是該剷除乾淨!」
茂才道:「東家,人還是活命要緊,當務之急是我們要自救。這個狗知府想殺人滅口,白天我提醒你承認通匪,只是不想讓他們當場打死你!
要緊的是眼下必須有個人馬上從牢里逃出去,給胡大帥送個信,能救我們的人只有他了!」
致庸想了想,扭頭去看鐵信石。很快眾人的目光都落在鐵信石的身上。
鐵信石點頭道:「既然大家信得過我,我現在就試試。」
致庸掙扎著爬過來,沉沉道:「鐵信石,就靠你了,我們這些人的命並不值什麼,可要是我們不能活著出去,就再不會有人相信這條茶路能夠疏通了!」
鐵信石凝視著他,接著點點頭,開始運氣。
第二十六章
第一節
然而,讓眾人失望的是,鐵信石前段時間在武昌受傷,失血過多,大傷了元氣,雖然他使了很久的勁,卻絲毫未能奏效。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都絕望了。
突然,高瑞從身上摸索出一根簪子樣的細長東西,湊上來在鐵信石的鐐銬上搗鼓起來,眾人立時都屏了息。大約一盞茶的工夫,只聽輕輕兩聲「咔嗒」,兩個鐐銬竟然都開了。
眾人大喜,長栓忍不住道:「好小子,你還有這一手?」
高瑞很快將那簪子一樣的東西掖進衣服里,嘻嘻笑道:「不比你們,咱在外面流浪過好一陣,什麼都要會一點,還好這寶貝一直沒捨得丟掉……」
長栓剛要說話,卻聽致庸嘆道:「就是鐵信石能逃出去,胡大帥遠在湖南,三五天內也到不了襄陽府,這個狗知府大概不會等這麼多天才殺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