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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瑛嗔怪道:「致庸,你少胡說,這是在神前!」
致庸雖仍笑嘻嘻地凝視著她,但眼中的柔情大起,於是他扭轉頭對著神像拜了三拜,正色道:「在下喬致庸,家住山西祁縣喬家堡,今生今世,非江雪瑛不娶,若有半句虛言,令我求死不得,心痛如割!」
雪瑛一聽忙阻止他:「你胡說些啥呀!」
致庸一下跳起,又拉她起來嬉笑道:「看你,剛才也不攔我,話都說出去了,你才心疼。」
雪瑛痴痴地凝視了他半晌,忽又掩嘴笑了起來,接著含羞地忸怩了一下,遞給致庸一個精緻的香囊。
致庸接過大喜,讚賞不已,隔了一會卻又取笑道:「這算是定情物了吧?!」
雪瑛聞言大羞,伸手要搶回,致庸趕緊藏起,然後笑道:「好好,不是定情物,這是妹妹怕我到了貢院,還像平日一樣喜歡睡覺,一覺睡過去,誤了這個舉人,接著誤了妹妹的終身大事。妹妹放心,今天我喬致庸戴上妹妹的香囊,到了考場,一打瞌睡,我就拿出它聞聞,立時三刻便會精神抖擻!哈哈!」
第二章 第一節
十九世紀中葉的太原府商街極為熱鬧,雖說這幾年受南方太平天國戰亂的影響,商業幾受重創,但街上的人流仍舊熙熙攘攘,衣著光鮮的士紳與面帶菜色的饑民一起在這百年商街上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雪瑛很久沒有出遠門了,看什麼都新鮮,又恨自己不是個男子,不能隨意走動。致庸想了想,從自己的行囊里翻出一件青色暗紋提花斗篷遞給她。
雪瑛大喜過望,又搖頭說:「致庸哥,別淘氣了,你趕緊去溫課吧,別耽誤了應試。」
致庸沒有吭氣,若有所思起來。
雪瑛有點擔心地推推他,致庸哈哈大笑:「我說雪瑛,你的心怎麼就那麼實?你想想看,萬一我考不中舉人,大哥大嫂能拿我怎麼辦?」
雪瑛一怔,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你要是考不中,大表哥大表嫂就死了心,不再逼你走科舉之路,我們倆的事就……」
「這就對了,大哥大嫂那麼說,只有考中舉人進士之後才派媒人去江家提親,那是嚇唬我呢;我要是考不中,他們就不讓媒人去你們家提親了?」
雪瑛的臉一下子緋紅起來,羞聲道:「哎呀,你是說,你要是考中了,我們的親事還要拖下來,費許多曲折;要是你考不中,我們就——」
致庸連連點頭,嘻嘻笑道:「對,你不是想過我說的那種日子嗎?我要是考不中,那種日子馬上就能來到;相反我要是考中了,你還得等呢!怎麼樣,還是考不中的好吧?!」
雪瑛微一凝思,便立刻喜滋滋地開始穿戴斗篷,成了一個俊俏的小伙子。
致庸和雪瑛相視大笑,笑畢,兩人雙手交握,心意相通,一時對這個新決定喜不自勝。
馬車突然間停了下來,致庸在篷車裡連問怎麼了,外邊長栓回稟道:「二爺,前面有人在吵嘴,堵住啦!」
致庸想帶雪瑛去看她小時候最喜歡的皮影戲,揮揮手道:「繞一下,我們去前街皮影館!」
長栓一聽,道:「二爺,那可不行,來時大爺可是交待過,到了太原府,要直奔咱們家的鋪子——」
致庸在車內做了一個鬼臉,喝道:「少噦嗦,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快點去吧,到了皮影館你最好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天亮之前,你還要送雪瑛小姐回祁縣呢!」
長栓「哼」一聲,勉強應道:「好吧,不過……大爺要是查出來,您可得替我兜著啊!」
致庸聞言大笑,也不接口,在篷車裡痴痴看著低頭含笑的雪瑛,臉上滿是幸福。
前方不遠處,背著一袋花生的孫茂才正和一輛馬車的車夫吵得厲害。風塵僕僕的茂才正氣得跺腳:「你一個趕車的,怎麼敢這麼跟我說話?是你先撞了我啊!」那趕車的敢情也是個橫主,乾脆跳下車吵道:「我一個趕車的怎麼了,你不就是一個賣花生的嗎?
你也不看看自己是怎麼走的道!」兩人各不相讓,越吵越凶,四周圍起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就在這時,這輛馬車上跳下一個年輕人,沖茂才一拱手,朗聲道:「這位兄台,我家下人不對,撞到了你——」
那趕車的一聽又急了:「小……少爺,你看看這個人,硬說我們的車撞了他!明明沒撞到嘛!就算撞了,撞你一個賣花生的,又怎麼著?」
茂才大怒,指著他鼻子道:「你是狗眼看人低,老子是山西祁縣的生員,老子是來太原府應鄉試的秀才!媽的,就算是個賣花生的,你能白撞嗎?叫你家主子評評理!」
他一抬眼,看到眼前這「主子」異常俊美且含笑的面孔,倒愣了愣。
這位叫陸玉菡的俊俏「主子」聽了他的話,對著茂才上下打量,見他一身布衣,長期失意抑鬱的面孔此刻滿含怒氣,但眉宇間卻有種擋不住的書卷氣,合著時不時閃爍的自嘲自憐與睥睨傲然,使他跺腳罵人時也難掩一種複雜的文人氣質。
玉菡在車裡看他時已有點驚訝,現在細一打量更是愣了愣,她又拱手道:「這位仁兄,是我家下人不對,還請仁兄看小弟的薄面,多多海涵!」
茂才「哼」了一聲道:「你這話還差不多。好了好了,不要賠不是了,你就買點我的花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