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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致庸仍然在大喊,大步沖了出去。
第二節
這邊致庸剛剛走回書房,那邊達慶已經一路嚷嚷著走進來:「我說兄弟,東口到底有沒有銀子,你給我個實話;要是沒有,你也甭騙我!」
致庸盯著他,無語。
達慶湊上來道:「兄弟,要是有銀子,咱就說有銀子的事;要是沒有,咱就說沒銀子的事。哎我說,我真能幫你把這座老宅頂出去,頂個好價錢。我是你哥,能騙你不成?但你一定得給我說實話。」
致庸諷刺道:「四哥,你就這麼急著讓我把老宅頂出去?」
達慶有點張口結舌,繼而急道:「我……致庸,你怎麼能這麼跟我說話?我還是不是你四哥?你年紀不大,說話倒會嗆別人的肺葉子!我這麼跑前跑後的,到底是為了誰?」
致庸道:「我也正想這麼問你呢,你這麼急著要給這座老宅找買主,到底是為了誰?」
達慶憤怒道:「你怎麼這麼說話,我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了!我……我還不管這事了,不管你們家東口有沒有生意,你哥過了三七,我就來要我的銀子,別的也沒啥好說的了!」說完他轉身氣沖沖地走了出去。
這邊長栓一溜煙跑進來,急喊:「二爺,不好了,太太她——」
「太太她怎麼了?」
「就剛才您出來這會兒,太太死過去了,現在還沒醒過來呢!」
致庸愣了一下,拔腿跑出門去。
內宅中,杏兒等圍著床上的曹氏大哭大喊,景泰的小臉上滿是淚水,一聲聲叫著娘。曹氏牙關緊咬,人事不省。
致庸急奔過來,大叫:「嫂子,嫂子,你怎麼啦?」
曹掌柜也趕到了,致庸衝著他急道:「曹爺,快去請大夫啊!」
曹掌柜要走又回來,面有難色。
致庸不解地看他,曹掌柜顫聲道:「銀子——東家,請大夫也要銀子呀。」
致庸心中一震。這邊杏兒趕緊揉曹氏的心口,好一陣忙活,曹氏總算悠悠醒來。
致庸急衝上前,含淚道:「嫂子……」
曹氏慢慢睜開眼睛,看致庸一眼,將頭扭到一邊,不願理他。
致庸心中一驚,拭淚站起。
致庸一路踉蹌著走回書房,拜倒在書房的孔子畫像前,痛聲道:「先師先師,我該怎麼辦?又能怎麼辦?您教我呀!您為什麼不能教我?」
畫像無語。致庸一扭頭,卻又看見西窗上雪瑛剪的大紅鴛鴦戲水剪紙,從兩小無猜到如今情意眷眷,往日情形歷歷在目,致庸再也忍受不住,大叫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這情形剛好被正欲敲門進來的杏兒看見,她趕緊扶住致庸,勸慰道:「二爺,您別這樣,您別這樣.太太讓我請您去,她說她不逼您了,只是有話跟您說。」
致庸不相信地看看杏兒,還是跟她去了。
內宅中曹氏依舊半躺在床上,臉色煞白,她看見致庸進來,柔聲招呼道:「二弟,你來了?」
致庸一見她這模樣,話也說不出,只是哽咽著點頭。
曹氏輕聲吩咐張媽把草屋小院的鑰匙拿過來。
張媽紅著眼睛將一把長長的鑰匙交到曹氏手裡。
曹氏拍拍致庸,如慈母般地撫慰道:「兄弟,這是嫂子為了以防萬一,前幾日讓張媽在北面山里買下的一座草屋小院.三間草屋可以住人,另外還有一間廚房。我還讓她順便在房子前後買下了兩畝薄地.可以種些土豆。以後我、景泰和你三個人就搬到那裡去住,沒有人會認得我們。這把鑰匙交給你,要是有空,你就去看看,有沒有要修補的地方,找人修修補補,估計用不著多久.我們就要搬過去了!」這時,致庸的眼淚大顆大顆滴下來。
曹氏嘆息一聲,繼續柔聲道:「兄弟,別哭了,陸家的親事咱不提了。怪嫂子不好,嫂子不該逼你,你心裡也夠苦的了。等過些日子,咱們家破產還債的事一完,我們就悄悄地離開喬家堡,搬到山裡去……」
致庸被動地接過鑰匙,猛地轉過臉去,不讓別人看見他流淚。
曹氏閉上眼睛.聲音含混道:「兄弟,你去吧。自打你哥去世,好多天我都沒睡著過了,今晚上我一準能睡著。」
致庸猶豫著走了兩步,當他再回頭看的時候,曹氏已經睡著了。
致庸騎著馬.長順趕著車載著張媽,一路向北來到山中。北山多石,越走越荒涼,差不多到了近中午才趕到張媽購置的草屋小院。
致庸跳下馬來,看看四周,心情異常沉重。
張媽也下了車,指指那座殘破的小院落,道:「二爺,就是這裡」。
致庸站在那裡看,只見一座用石頭片堆起來的草屋小院,在荒山上孤零零地坐落著。
他掏出鑰匙,將門打開,慢慢走了進去。院內到處是瓦礫和荒草,他嘆口氣打開草屋門,還沒進屋,一抬頭就看到房頂上露著一塊天。
致庸心頭大亂,在院內隨便找了一塊石頭坐了下來,呆呆地坐了很久。
第三節
突然間,張媽號啕大哭起來,致庸一抬頭,張媽已經在院中跪下,痛哭道:「二爺,您瞧這樣的房子.您和太太、景泰少爺怎麼能住?就是您娶了江家小姐,又如何忍心讓她以後吃這個苦呀?」
致庸聽著她的話,心如刀割一般,未等致庸接口,張媽繼續哭道:「二爺,可憐你們還有這樣的小屋棲身;可我呢,我這可憐的老太婆又到哪裡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