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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瑛當下讓左右人都退下去。
翠兒磕頭哭道:「太太,我今兒出去,看見……看見長栓了!」
雪瑛一驚:「你說什麼?長栓他還在北京?」翠兒垂淚點頭。
雪瑛不禁怒上心頭:「你……你還是去找他了?」
翠兒抽泣道:「太太錯怪翠兒了。我不是去找他,我知道他和喬東家回了山西,我就是想到喬家大德興門前望一望,我想在那裡跟他告個別,讓自個兒最後絕了對他的一點念想,沒想到……我卻看見了他!」
雪瑛猛地站起身,盯著她鞋上和衣上殘留的泥土,含酸帶怒道:「難不成,你們竟然做了那見不得人的醜事……」
翠兒又羞又急,連連否認:「我想見他,可是沒有見到,卻見到了一件……一件大事!」說著她忍不住哆嗦起來。
雪瑛疑心大起,厲聲問道:「什麼大事?」
翠兒連連磕頭:「翠兒不敢說!太太要保證不跟別人說,翠兒才敢說出來!」
雪瑛點頭:「好,你說吧,我不跟任何人說!」
翠兒又猶豫起來,雪瑛哼了一聲:「你想逼我去問何二嗎?若是什麼醜事,恐怕誰也幫不了你……」
翠兒咬咬牙哭道:「太太,今天白天您說喬東家和那個被朝廷凌遲處死的劉黑七有瓜葛,我還不信,可到了今兒晚上,我信了!因為,因為……今晚上我親眼看見喬東家為劉黑七收了屍!」
雪瑛大驚失色,連連追問,翠兒哭著說了一遍。不知怎的,話一出口她立刻後悔起來,抬眼向雪瑛看去。
只聽雪瑛換了一種聲調叮囑她道:「好了,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口風緊點,以後對誰都不要再說。」
翠兒心中一寬,點頭退下。
對致庸而言,這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在那年的北京城,他的生意已經如日中天,他的聲名在整個晉商乃至全國商人中如雷貫耳,可是一夜之間.當他在大德興茶票莊被當作太平軍的內應抓走的時候,他的整個世界就傾覆了。
在刑部大牢的行刑室內,致庸被高高吊起,皮鞭一下下抽過來,身上很快鮮血淋漓。
時任刑部尚書的王顯親自審訊。
致庸只是一聲聲嚎叫:「大人.我不是長毛軍的內應,你們抓錯了!我冤枉啊!」
王顯生氣道:「你還冤枉!你敢通過長毛軍的地盤販茶,敢從他們地盤上解大批官銀進京,你不是長毛軍的人,長毛軍會讓你通行無阻?你不是長毛軍,怎麼會和劉黑七在武昌城下喝酒,還打了賭,說長毛軍一旦到北京,你就要請他們喝酒?而你這次從菜市口偷偷為劉黑七父子收屍,更是證據確鑿!你不是長毛軍,誰是長毛軍?」
致庸閉上眼睛,心中疑雲大起,一時又無從辯解,只得連聲道:「大人,冤枉,我什麼也不知道呀!」
王顯怒道:「死到了臨頭,還敢狡辯,給我朝死里打!」
他手一揮,一個彪形大漢用蘸水的鞭子朝致庸身上又猛抽起來。
致庸慘叫不已:「冤枉!冤枉……
大德興茶票莊裡亂作一團,打探來的消息接踵而至,但都是噩訊——此次是慶親王接密告,且奉皇帝聖旨下令抓的人,喬致庸通匪證據條條確鑿!
長栓好不容易打通關節,進了牢房。
只見致庸鮮血淋漓地躺在亂草中,已昏死過去。
長栓喚了半天,他才悠悠醒轉,話都說不連貫,只斷斷續續告訴長栓速請茂才進京。
長栓回到大德興,李德齡聽著各種消息,緊皺著眉頭道:「也不知道哪個缺了八輩子大德的人告了密,讓朝廷知道東家為劉黑七收屍的事兒。東家這會兒成了欽犯,鐵定活不了了!」
長栓本在抽噎,一聽這話放聲大哭。
李德齡正被他哭得心煩,突見曹掌柜與馬荀風塵僕僕走進來。
兩人一進門就覺著出了什麼大事。李德齡趕緊上前把情況說了一下,兩人聞言皆大驚失色。
曹掌柜到底年歲大,想了想果斷道:「李大掌柜,速去茶山請孫先生進京。東家的案子成了皇上交辦的案子,我們這幾個人是沒辦法救他出來的,只有請孫先生!」
眾人聞言一驚,接著心情更加沉重起來。
曹掌柜看看眾人,繼續道:「咱們幾個人也不能閒著,明天起分頭去托人,使銀子,就是一時半會兒救不了東家,也要把案子拖下來,等孫先生來了再說!」
李德齡想了想道:「曹大掌柜,就是把信兒瞞著不告訴太太,也得告訴陸老東家,讓他趕快進京,他也是個能人!」
曹掌柜點點頭,對還在抽噎的長栓喝道:「哭也沒用,長栓,明天你再去監獄內打點一下,讓東家在裡面少受一點罪!」
長栓點頭,想了想突然抹淚道:「咱們這會兒……是不是該為他準備後事,沖一下?」
馬荀怒道:「你說什麼呢!」
曹掌柜嘆一口氣道:「長栓,這,這也是個辦法,趕快交代人去辦,東西要最好的。」
眾人聞言先是一怔,接著紛紛紅了眼圈。
長栓跺腳哭道:「既是這樣了,就甭瞞著太太了,二爺沒準會很快開刀問斬,他們夫妻一場,太太來得早,還能見上一面!」
鐵信石頭一低,兩顆豆大的淚珠砸在地上,道:「我去送信!」
當下眾人便按照曹掌柜的吩咐,又各自盡力活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