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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媽子囁嚅道:「老爺說,以後這些事一概聽您裁奪。」
雪瑛道:「那好,以後這種常例免了。花園的事情全部委派給常年請的花工,他要是幹不了,就請幹得來的人。」
說著她揮揮手,老媽子不敢再說什麼,快快地下去了。幾個帳房先生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又偷眼向雪瑛看去。
雪瑛把目光又投向了荒涼的花園,眼神再次迷離起來。
突然,一個小丫頭急急衝進來喊道:「少奶奶,快去看看少爺吧,少爺又過去了!」
幾個帳房先生大驚,停下來看雪瑛。雪瑛心中大亂,回頭看他們一眼,故意訓斥小丫頭道:「大驚小怪什麼?少爺的病也不是一時半會兒了,早上我去看還好好的,何至於這樣?」
那小丫頭嚇得一哆嗦,趕緊道:「是,是我說錯了。」
雪瑛不再多說,轉身急急出門。
見她走遠,那幫帳房先生開始咬耳朵。
「哎,你們說,大少爺的病到底怎麼樣啊?」
「反正不好。本來娶這個厲害的少奶奶來是為了沖喜,不過好像………『大少爺真要是有個好歹,這位少奶奶怎麼辦?聽說老爺太太這會兒都病得厲害,他們在世時少奶奶還可以留在何家,有一天他們不在了,少奶奶又沒有生育,想留在何家恐怕也不能了!」
「那是,老爺沒了兒子,還有繼業、繼財兩個侄子呢。那兩個人,整天盼著大少爺一病不起,將少奶奶攆走,坐享何家的銀子呢……」
「哎,管那麼多幹嗎,咱們反正都是外人,等著瞧吧……」
帳房先生一陣嘀咕過後,「噼里啪啦」的算盤聲再次響了起來。
雪瑛趕到內宅,何繼嗣已經醒了過來。他見雪瑛進門,立刻把手顫抖地伸了過來,同時露出一絲蒼白單純的笑容。
雪瑛心中大痛,趕緊過來握住他的手,接著眼淚便掉了下來。
何繼嗣剛要開口,胸口一陣悶痛襲來,他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這時病中的何母也被人扶著進來,顫著聲音哭喊:「繼嗣我兒,你又怎麼了?」
馬大夫匆匆趕進,幾針下去,何繼嗣慢慢醒來,先是大口喘息,接著口吐白沫,面目完全地走了形,聲音微弱道:「煙!煙!煙……」
何母慌了手腳,轉眼向醫生看去,又看雪瑛。馬大夫也向雪瑛看去。
一時間,房裡的丫鬟、老媽子都望著雪瑛,雪瑛又痛又恨,突然放開何繼嗣的手,扭頭道:「給他!」很快一個老媽子端進煙槍和煙泡,讓何繼嗣抽了起來。
雪瑛再也忍不住,轉身奔出房間,眼淚狂流而下。房內傳出何母的哭聲。
不一會,馬大夫卷包走出。雪瑛擦擦眼淚,上前啞聲道:「馬大夫請留步。你看這個病況……」馬大夫沉沉地看著雪瑛,道:「少奶奶,馬某醫道太淺,大少爺這病,你還是另請高明吧!」
雪瑛呆了呆,很直接地問道:「馬大夫,你是我在何家惟一看到說實話的大夫。你告訴我,大少爺的病還有指望嗎?」
馬大夫嘆了口氣搖搖頭道:「少奶奶,馬某實話實說,大少爺的罪,不會再受多長時間了,就讓人給他準備後事吧!告辭了!」說著他拱一拱手,便離去了。
雪瑛臉色驟變,身子搖晃了一下,旁邊一個小丫頭趕緊把她扶住。
雪瑛定定神,看看身邊的小丫頭,奇怪道:「翠兒呢?」
那小丫頭看看她,猶豫再三後終於開口道:「太太,翠兒姐姐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在後面耳房裡哭得像淚人一樣,我們勸都勸不住,她還不讓我們告訴您……」
雪瑛大驚,急急向耳房奔去。還沒進門,就聽見翠兒壓抑的低低的哭泣聲。
雪瑛推門進去。翠兒一抬頭,嚇了一跳,趕緊背過身去慌亂地擦起眼淚。
雪瑛問:「你怎麼啦?」
翠兒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斷斷續續道:「外面都在傳……長栓和喬家二爺他們,他們在江南出了事,聽說讓長毛抓住了……小姐,以後您不要再恨喬家二爺了,這個人,還有長栓,都,都不在了……」
雪瑛如同遭了雷殛一般,突然面色蒼白,眼睛發直,接著一把抓住胸口便暈了過去……
第三節
去江南販茶的喬家二爺喬致庸,最終被長毛抓住砍了頭的傳言,像臘月里的飄雪一般,很快就席捲了祁、太、平三縣,喬家大院自然也不例外。
曹氏雖悲痛萬分,仍下令下人不得讓隻言片語傳入玉菡耳中。
玉菡此時已經有了七個多月的身孕。近一段時間,常常以淚洗面,若不是曹氏再三「軟硬兼施」,只怕她都要親自駕車往南方打探消息去了。
一日,玉菡由明珠陪著正往如玉院中去,忽見曹掌柜面色凝重,匆匆奔往後院客堂。
玉菡大驚,趕緊跟了過去,她到底身子重,動靜大,加之明珠得了曹氏的暗中囑咐,老遠就開始咳嗽,於是曹氏和曹掌柜先後趕出,一起將她勸了回去。
玉菡本來就頗多猜疑,經過這一次後,越發覺得家中似乎一直在準備應對著什麼,越想越怕,回到房中暗自垂淚,一起身一陣頭昏竟暈了過去,還好明珠當心,及時攙住了她,才沒有出事。
曹氏聞訊後匆匆趕到,含淚將她好一陣數落。
玉菡也不管,目光只在曹氏臉上逡巡,想看出點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