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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兵丁推動起吱吱呀呀的貢院大門。
就在這時,忽見茂才氣喘吁吁地從人群中擠過來,大喊道:「等一等!等一等啊!」
致庸回頭,看見是茂才,站住了。
龍門口的兵帥攔住茂才,喝道:「站住!你來晚了!」
茂才打躬作揖道:「各位爺,在下山西祁縣生員孫茂才,因為路上不順,稍有耽擱,各位就行一個方便,讓我進去!」
兵帥道:「不行!來晚了就是來晚了,不能進去!走走!」
茂才怒道:「哎我說你們這些人,是不是拿土地爺不當神仙呀!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兒曹.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連皇上都敬重讀書人,你們這些人算什麼?怎敢不讓我進去!」
龍門裡面,致庸聞言大聲道:「仁兄,說得好!」
兵帥大為惱怒,一揮手道:「一個小小生員,膽敢在山西貢院龍門口咆哮,給我抓起來!」
幾個兵丁上前去抓茂才,茂才又是掙扎又是叫喊,亂成一團。
致庸衝出來護著茂才,亦喊道:「不准抓人!」
那兵帥沒好氣道:「還打抱不平呢,來人,把這個人也給我抓起來!」
「這可怎麼辦?」還沒走的雪瑛大急,長栓也跺腳埋怨:「你看看,有他什麼事,壞了吧!」
他們身後,一干士紳也伸著脖子朝龍門口看。
陸大可扭頭對車裡的女兒笑道:「哈,這下有熱鬧瞧了。」
玉菡顧不得接口,極為緊張地朝龍門口張望著,眼睛一眨不眨,禁不住為致庸著急起來。
「胡大人,您看,這就是山西的民風!」一直遠遠看著的哈芬皺著眉道。
眼見兵丁將兩人制住,哈芬對旁邊的小校道:「帶回去審問!」
不料也一直在觀看的胡沅浦手一擺:「慢,大人,咱們還是過去看看。」
胡沅浦和哈芬緩緩走向龍門口。
眾兵丁反扭著致庸和茂才,致庸不畏不懼,笑道:「嗬,大官來了!」
茂才回頭望著胡沅浦和哈芬,亦面無懼色。
胡沅浦走過來,溫言道:「放開他們。」
眾兵丁放開致庸和茂才。
哈芬咳嗽一聲道:「這兩個生員,知道站在你們面前的是誰嗎?」
致庸冷冷一笑道:「知道。一位是山西總督哈芬哈大人,一位是欽差大臣、內閣學士、督察山西學政胡大人。」
哈芬哼了一聲道:「既然知道,為何不拜?」
致庸不卑不亢道:「大人,若是在別處,生員見了兩位大人,自然要拜;可在山西貢院龍門前,生員可以不拜。」
哈芬大為生氣,對胡沅浦笑道:「胡大人,這就是我們山西的生員,書不一定讀得很多,卻一個個傲得可以!」回頭對致庸喝道:「你這個小小秀才,說話口氣不小啊。今兒我還真想聽聽,為何到了貢院龍門前,就可不拜欽差大人和本官?」
茂才擠上來道:「大人,我來回答。這位生員說可以不拜,自然有他的道理。」哈芬心中更怒,問道:「什麼道理?」
茂才道:「大人,雖說現在站立在大人眼前的還只是兩名秀才,但假若生員進了龍門,今年中舉,來年或中進士,或中狀元,三年五載,就是國之重臣,出將入相,與大人分庭抗禮,也未可定,果真如何,今日我們倆如何要拜?」
致庸看了他一眼,喝了一聲彩。圍觀眾人本是看熱鬧的多,見狀也緊跟著喊起好來。
哈芬的臉上再也掛不住了,怒道:「大膽!假若我今天一定要你們下拜呢?』』
茂才還未來得及回答,致庸微微一笑,上前接口道:「大人不會。大人是大清宗室,國之重臣,自然能體味為國家敬重斯文的道理,不會在這天下秀才就要揚眉吐氣的貢院門前做出強迫生員下拜之事。」
哈芬有點狼狽,回頭看胡沅浦,發現他微微含笑,口氣不由得軟下來:「胡大人,您看,這就是我們山西的秀才!您若不相信下官方才的話,就請您來問吧。」
胡沅浦望著致庸和茂才,所有的目光也都轉向他們。
陸大可越來越有興致地望著致庸,回頭剛要說話,卻見女兒探身出車一副大為懸心的模樣,不禁心中一動。
雪瑛眼見著這一幕,不禁又害怕起來,顫著聲音低低問道:「長栓,這,這可怎麼辦?」
長栓急得抓耳撓腮,小聲嘀咕道:「壞了壞了,還是大爺有先見之明,來時專門囑咐他,到了太原府不要輕狂,可他還是犯了老毛病!」
胡沅浦盯著致庸和茂才上下打量,眼中漸現不屑之色,對胡叔純道:「問問他是哪裡人,姓甚名誰。」
胡叔純依言問道:「這位秀才,還不快回欽差大人的話!」
致庸不卑不亢道:「啟稟兩位大人,生員姓喬名致庸,太原府祁縣喬家堡人氏。」
茂才亦從容且更簡潔地回答道:「姓孫名茂才。」
哈芬對胡沅浦道:「大人,這祁縣喬家堡喬家,在晉中祁、太、平三縣雖算不上首富,但僅在包頭就有十幾處生意,在太原、京津也有買賣,也算是大富之家了。」他轉向致庸道:「你既是祁縣喬家堡人氏,可與當地喬姓大商家沾親帶故?」
致庸不動聲色:「大人,生員和喬家既不沾親,也不帶故。生員出身寒門,此喬非彼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