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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菡叱斥道:「哪裡臭?姑爺出酒了,快過來幫我。」
明珠放下湯碗,依舊捏著鼻子,道:「這麼臭您都聞不出?」
玉菡瞪她一眼,明珠吐吐舌頭,趕緊過來幫忙。
致庸又吐又鬧,折騰了好一陣,終於沉沉睡去。
玉菡吩咐道:「把地上擦乾淨!回頭咱們再把醒酒湯讓姑爺喝下去!」
明珠大為驚訝地看了她一眼,繼續收拾起來。
第四節
好容易忙完,玉菡坐下來,道:「明珠,你去吧,這裡有我呢。」
明珠累壞了,應聲出門,回頭又道:「小姐,姑爺睡沉了,您也睡一會兒吧。」
玉菡點頭,接著又搖頭,默默注視起致庸來。
明珠看看她,有點不放心,道:「我也不睡,我就在隔壁耳房打個盹,姑爺有事,就喊我。」
玉菡默默點頭,明珠這才帶門走出去。
玉菡在燭火下久久望著沉睡的致庸,臉上現出笑意,眼角卻溢出了淚花。
致庸動了動,她心疼地將一縷亂發從他眼前捋到額邊去。
致庸又叫:「長栓,水!」玉菡急忙取水過來餵致庸喝,致庸大口大口地吞咽著,玉菡心疼地看著他,臉上不禁現出滿足。喝完水,致庸很快重新沉睡。
玉菡有點撐不住了,她想守他一夜,可還是和衣在他身邊睡著了。
然而沒過多久,玉菡的眼睛卻又慢慢睜開了,眼睛又大又亮,在燭光的映襯下閃著一種別樣的熾熱和痛苦,漸漸地,雙眼涌滿了淚水。終於,玉菡沒能忍住,她翻過身去,壓抑地痛哭起來。
又不知過了多久,玉菡的意識漸漸模糊,淺淺睡去。一支紅燭在床邊不動聲色地高燒,靜靜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
突然,致庸緩緩睜開眼睛,慢慢地坐起,下床,急著向某個方向走,又似乎突然想起什麼,冷不丁地站住,直著眼睛望著前方,落淚痴情道:「雪瑛,雪瑛,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心!我今天不是不想跟你一起遠走高飛,只是我的翅膀被人捆住了!」
玉菡一驚,睜開眼睛,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一動也不敢動。
致庸繼續流淚道:「雪瑛,我是一個男人,一個男人,自從他生下來,肩頭上就挑上了家國之重。一頭是祖宗和這個家,一頭是一個男人的胸懷和志向,我雖然不想經商,也不想做官,可只要我是個男人,就走不出家國兩字!雪瑛,雪瑛,為了這兩個字,我只能忍心撇下你,做一個負心之人了!」
玉菡哆嗦起來。
致庸繼續柔聲道:「雪瑛,雪瑛,我看到你哭了。你別哭。你懂得了我的心,明白我不是故意負你,我的心就不那麼疼了……可是我也知道,你是一個痴心女子,我就是再說什麼,我也還是負了你了,我這輩子,再不能履行我在財神爺面前對你發過的誓言了;可我知道我這一輩子都要受到懲罰,我會一生一世,心疼如割,雖生如死!」
玉菡越來越怕,使勁地咬著牙,不讓自己顫抖的哭聲沖瀉而出。
致庸回頭,悄聲道:「雪瑛,雪瑛.離開你以後,我一直睡不著,就是因為這些話我沒有對你說出來;現在我說出來了,心裡明亮了,可以睡著了!」
他一步步走回床邊,直視著玉菡:「雪瑛,雪瑛,你聽到了嗎?你一定聽到了我的話!對不對?我司以睡啦!」
他的臉上突然現出一種孩童般的稚氣與天真,好似做了壞事終被大人原諒一樣如釋重負,沖玉菡點點頭,上床,閉上眼睛,身子向後「咚」一聲躺下,馬上就睡著了。
玉菡渾身顫抖,仍舊咬著牙克制著,眼淚如斷線珍珠般無聲地下落,神情卻也越來越剛毅。現在,她終於什麼都知道了……
她噙著淚睜大著眼睛看著清冷的窗外,再也沒有睡著過。只有月輝如水,靜靜地撫慰著她破碎的心。
第五節
清晨的陽光帶著一點窺視的意味,照射進這個不平靜的洞房。
致庸仍然昏睡著,玉菡早早起身,慢慢梳妝,神情平靜。
明珠打著哈欠進來,看看她的臉色,帶著擔憂小聲問:「小姐,昨天夜裡姑爺沒有再鬧吧?」
「啊,沒有。」玉菡搖搖頭,緩緩往頭上戴著花飾。
房內的自鳴鐘響起,「小姐.都這時候了,姑爺可真能睡!」明珠看看床上的致庸微微皺眉。
玉菡「噓」了一聲:「小聲點兒,別吵醒了他。」
明珠忍不住笑她:「瞧您,多心疼他呀!」
玉菡也要笑,但眼裡的淚水卻要湧出,她咬咬嘴唇,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日頭悄悄地升高,致庸終於睜開眼睛。他頭痛欲裂,久久地望著床頂,半天才明白這是一個什麼地方。
他忍不住又閉上眼睛,盼著永遠不要醒來。就這樣過了許久,他知道最終是躲不過,咬咬牙,重新睜開了眼睛。
他的太太,他新娶的太太——太谷陸家的陸玉菡正平靜而羞怯地望著他。
旁邊一個俏生生的小丫鬟先是咳嗽一聲,看看他們兩人,接著笑道:「姑爺,您怎麼了?不認識我們小姐了?」
腦中電光一閃.致庸想起許多昨晚的事來,他心中一驚,急忙起身下床,道:「哎喲瞧我這……」
「姑爺.昨晚上您喝醉了,吐了一地,可把我們小姐折騰苦了。」明珠噘著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