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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二姑娘聲音輕柔幽遠,既然臉上帶著幾分笑意,仍然掩不住身上的悲傷。虞秋荻聽得心中也有幾分感嘆,不知道該嘆息去了的年大姑娘,還是眼看著就要踏入鬼門關的年二姑娘。
“姐姐何必感嘆,所謂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有時候看著是劫,卻未必是劫,只看個人怎麼想。”虞秋荻說著,生而為女子,有時候只得認命,世道並沒有給女子更寬的出路,不然認命又能怎麼辦。
年二姑娘輕輕笑了起來,看向虞秋荻的目光有幾分審視有幾分溫和,道:“剛才我胡說一通,讓虞三姑娘見笑了。”
“我剛才也是胡說一通,姐姐勿笑話。”虞秋荻笑著道:“我閨名秋荻,不知道姐姐如何稱呼。”
“我閨名韻蘭,今日能與妹妹相識也是興事一件。”年韻蘭笑著說,年家與顧家的婚事己經開始談,要麼今年年底,要麼明年開春,她就要嫁給顧惜風,算是一腳邁進了鬼門關,就不知道小鬼什麼時候來收她魂了。
從自我介紹開始,話題就多了起來,初次見面自然不會是私房話,談談詩詞歌賦也就把時間混過去了。雖然說女子無才就是德,但未出閣的姑娘相見總是談詩詞,相反的成婚的夫人,哪怕出閣前一天你還是待字閨中的小姐,與人談話還是詩詞人生。只要成了親,話題馬上轉為各類八卦。
年家書香門弟了上百年,對姑娘的教育自然不只是有才就是德,虧得虞秋荻自幼詩書是請了女教習家中教的,自己也是苦讀了這些年,不然只怕跟年韻蘭搭不上話了。
姑娘們遊了大半日,亭子裡坐著的婦人們也要散去,酒宴都吃一天了,是時候要回去了。船娘划船靠岸,丫頭們扶著小姐們從船上下來。虞秋荻和年韻蘭一前一後下船去,年韻蘭突然道:“下個月就是我的十五及笄之禮,不知道妹妹可否賞光。”
“姐姐相邀,定然從命。”虞秋荻笑著,年韻蘭性格溫和可親,標準的大家閨秀,年家雖然新娶的年太太不怎麼樣,卻也是百年旺族。知書達理這一點,至少在年韻蘭身上體現的很明顯。
夫人們要回去,各家小姐也是各找各媽,顧二太太和顧三太太也是忙著送客走。虞老太太己經派人給虞秋元傳了話,虞秋元先去公主府二門處把車駕準備好了,虞老太太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便帶著虞家眾人離開。
顧二太太送著眾人到二門處,臨行之即還拉著虞秋荻說話,只讓她常去鎮遠侯府玩,虞秋荻笑著答應。
丫頭扶著上了車,車駕駛出公主府,虞秋荻這才輕輕吁了口氣,這麼一天下來累不說,心裡還多了一件事。雖然齊瞬庭想的是怕齊老太太氣到,但此事她肯定要問個清楚,若是真有什麼變故,也好早拿出對策來。
外祖母辛苦了大半輩子,到這個年齡仍然凡事操心,不外乎想的是把侯府好好的交給她。為了自己的將來,也為外祖母的一片苦心,她不可能任由事情發展而不制止。
“三姐姐……”虞秋芸突然出聲,卻是滿面怒容又帶著幾分委屈。
虞秋荻這才注意到虞秋芸的異樣,問:“怎麼了?”若是因為被劃圈而生氣,那氣死也白搭,姑娘圈裡按嫡庶劃分是常態,除非庶女有本事嫁個好丈夫,不然以後看人白眼的時候更多。
“何家二姑娘說了好些難聽的話,句句就是譏諷我們家的。”虞秋芸一臉不平的說著,除此這外她也鬱悶自己與虞秋荻的差距,顧家大小姐顧惜顏連個笑臉都沒跟給她,卻與虞秋荻一起去更衣洗臉,說了許久的私房話。
“何家二姑娘?”虞秋荻想了想,道:“她是尚書家的千金,姐姐又將要與定遠侯世子定親,雖然也是庶女,但比之我們家是好太多了。她說什麼,你聽著就是了,你沒跟她鬥嘴吧?”
“我……沒有……”虞秋芸說著,何二姑娘氣勢壓人,又句句直擊要害,依著她的性子倒是想爭上一爭,只是爭不過。說起來這全部都要怪虞秋芳,在外頭把虞家的臉丟光了,旁人拿這事說話,她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就好。”虞秋荻說著,虞家二姑娘丟了臉這是事實,想堵住別人的嘴那是不可能的,更況何家樣樣比虞家強,爭贏了也一樣是輸。未出閣的姑娘,沒有爹媽,沒有兄弟當後台,外頭受了氣那就只能受著,誰讓你家拼不別人家呢。
“但是……”虞秋芸心中十分不甘,雖然她在家中是庶出,但自幼跟著安姨娘,與家中姐妹並不在一處,就是偶爾受受虞秋芳的氣,虞秋芳的智商又不高,說話難聽也有限度,哪裡像何二姑娘這樣,句句藏針,針針扎她心窩。
虞秋荻便道:“有什麼但是的,你該這麼想,今天這種場合,京城貴婦們都來了,何二姑娘這樣句句針刺,那麼厲害的性子哪家敢聘娶。相反的你雖然被說了幾句,但表現的寬容大度,太太奶奶們看到了,只會說你做的對,她做的錯。她的惡成全了你的好,你該感謝她才是。”
而且兩人又都是庶女,一般大戶人家的庶女要麼低嫁,要麼嫁給門戶對的庶女為妻。嫡母們為庶子選媳婦,肯定不會挑一個厲害的。嫡子媳婦厲害了可能還無所謂,因為要管家理事,性格太軟了壓不住下人。庶子媳婦要這麼厲害做什麼,娶回家去天天跟婆婆,嫂子們斗嗎?
虞秋芸聽得一怔,覺得有理,同時心中大為幸慶,幸好何二姑娘這麼厲害,她沒辦法回嘴,不然兩人真說起來,只怕自己的名聲也跟著毀了。虞秋芳己經在外頭把虞家姑娘的臉丟盡,自己要是再跟著丟臉,只怕真嫁不出去。
便道:“姐姐說的是,她要丟臉自己丟就是了,我只當作沒聽到就好。”
“如此想就好了。”虞秋荻說著。
姐妹說話間車駕到了虞家,一整天下來虞老太太覺得疲憊異常,上回病雖然好的七七八八,大夫還是特別叮囑了別太累,今天估計就是累到了。小陶氏扶著虞老太太下轎,虞老太太當即揮手道:“都別跟著我了,各自回屋歇著吧。”
小陶氏卻是道:“我扶老太太回去吧。”看的出來虞老太太是真累了。
虞老太太點點頭。
大陶氏和虞秋元,虞秋芸都各自回去,虞秋荻卻跟著虞老太太和小陶氏進了屋,她的小跨院就在虞老太太正房邊上,肯定要過來看看。
“你二嫂侍侯我就夠了,你也回去歇著吧。”虞老太太說著。
虞秋荻看小陶氏在旁邊侍侯的更是周到,便行禮退下。
回到小跨院裡,丫頭們上前侍侯完洗臉更衣,虞秋荻便讓墨晴磨墨,心中斟酌一番,虞秋荻想想還是直接問了。外祖母不比旁人,這世上最疼的也是外祖母,祖孫之間不必打馬虎眼,有事直接說就好,藏著掖著反而生分了。
一口氣把信寫好,虞秋荻又讓墨晴拿出一兩銀子來,連信一起交給管事,讓他馬上寄出去。小丫頭拿著信去了,虞秋荻書桌前坐著,不知道該鬆口氣,還是該把心提起來。或者她該什麼都不想,只待回信。
第36章
齊老太太的信回的很快,內容也很長,虞秋荻一回氣看完,心裡大鬆了口氣。果然如她所料想的那樣,齊老太太早就知道了此事,只是想看看齊瞬庭如何處理。雖然齊瞬庭是跟著齊老太太長大的,但他天性中遺傳了父母的和善厚道。
和善厚道當然是優點,但有些時候優點也會變成缺點,缺少必要的決策力,對待敵人也心慈面軟起來,吃虧的只是自己。
齊瞬庭不是沒有能力,做為侯府世子只要按步就班的來就夠了,但過於溫和的性子也註定會限制他的發展。要如何改變齊老太太想了很多辦法,效果都不是很明顯。眼界和能力都可以培養,但從根本上改變一個男人性格實在太不容易了。
齊瞬庭也十六了,去年房裡放的通房,引教嬤嬤們盯著,倒是挺好的。在女色上面,齊瞬庭稱的上是君子,然後表妹事件就出來了,齊二太太的一房窮親戚,這兩年一直都有接濟,卻仍然不知足。
這事料理起來非常簡單,只要吩咐管事的幾句話就好了,也不用管那個表妹怎麼樣,把他們一家全部趕出金陵。刁民再難惹,也要看惹的人是誰,那種潑皮無賴也敢打上門來,真當威遠府上下都是軟柿子。
齊老太太考慮再三沒有處理,一是因為這事處理起來太簡單,狠一點讓表妹全家暴斃。二是想鍛練一下齊瞬庭,做為威遠侯府的世子,將來的侯爺,在未來的一生中不知道會遇上多少個圈套,這麼明顯的陷害若是都處理不了,以後可要怎麼辦。
齊老太太信上讓虞秋荻完全不用擔心,她身體好著呢,侯府上下事務全部都握在手上。她現在只等虞秋荻十五歲及笄之時嫁過來,把威遠侯府好好的交到虞秋荻手上,到之前她不會對任何事完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