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頁
昕悅衝動的抓起他的手,握在自己手中,隨著他們的腳步進了楚一諾的臥房。
長老上前幾步打算讓昕悅出去,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楚一諾臉上緊繃的肌肉已經鬆弛下來,大手把她的小手反握在手心,呼吸逐漸均勻,安靜的睡著了。
他擺了擺手,大家退了出去,只留下昕悅坐在床邊守護著他。
楚一諾緩緩睜開眼的時候,見她拿著一根銀針認真的握著他的手,小心的挑出每一粒碎木屑。見他醒來,溫婉的輕輕一笑:“你醒了?好些了麼?”
他默默注視著坐在床邊的女子,想告訴她剛剛自己做了一個夢……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鬼醫端進來一碗藥放在床頭,細長的手指搭在脈門,“莊主已無大礙了,只許靜養半個月即可。”
他轉頭看向昕悅:“他的右臂抬不起來,你餵他吃藥。”
“哦。”
鬼醫甩袖出去,卻並未走遠,與長老一起立於窗前,透過fèng隙看著裡面。
昕悅抱起他的頭塞進一個枕頭墊著,端過藥碗,耐心的吹涼,剛剛舀起一勺不待送到他跟前就聽到他冷冷的話:“我從不喝藥。”
嘿,還真是個任性的孩子。
“我也不喜歡喝藥,這麼苦的東西誰愛喝呀,不過喝完藥含一塊雪梨在嘴裡就不苦了,你先喝了,我馬上幫你尋雪梨去。”
這種哄小孩的戲碼難得她竟能想到用在楚一諾身上,偏偏就很奏效。
看他臉色緩和了些,昕悅接著哄道:“我先幫你嘗一嘗,我都不怕苦了,你可是男子漢大丈夫呢,來。”
她低頭抿了一下,便把勺子送到他嘴邊。
楚一諾傻愣愣的看著她,木然的張開了嘴,任她一勺一勺餵下那苦藥。
其實他想告訴她,他不怕苦,也不怕喝藥,只是……
只是他還是什麼都沒說。
窗外,鬼醫遞給長老一個眼神:怎麼樣,我猜的沒錯吧。
長老無奈的搖了搖頭:一物降一物啊。
楚一諾從來不肯喝藥,即便受了傷也只肯外敷,有一次重傷難愈,是五個人按著他硬灌進去的。沒人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
昕悅沒有騙他,真的去找了一個雪梨來削了皮,切做小塊來餵他吃。
“晚飯你想吃什麼?”
“鬼醫會安排。”
“哦,那我餓了,該去哪裡吃飯。”昕悅的肚子配合的叫了一聲。
他挑眉:“你沒吃午飯?”
“中午你一直在睡,把我的手握的緊緊的,我稍微一動你就睡不安穩,索性我就當減肥了,晚上一起吃吧。”
他盯了她半晌:“你不需減肥,那就一起吃吧,讓他們送進來。”
人家說的是午飯和晚飯一起吃,不是說和你一起吃,唔。
飯菜上桌,昕悅咧嘴:這也叫飯呀,一大盆燉牛肉放到桌上,還有半隻烤全羊。
“你一個病人不適合吃這些吧。”
“你不喜?”又挑眉,也是——人家能動的也只有眉了。
昕悅不敢流露出對這全肉宴的牴觸,既然人家都這麼吃,自己就別挑剔了。想不到這輩子還能感受一下山賊的生活標準,真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啊。
吃過飯才有心情看看楚一諾的房間,這是一間極其寬大的屋子,不分里外間,這張大床也不是像普通人家靠在牆壁一側,有窗幔低垂。大床位於屋子中央,沒有幔帳,沒有任何裝飾,黑色的床單透著森冷的氣息。
屋子最裡邊是一排書架和柜子,昕悅不敢想像楚一諾這種人也會讀書,大鐵柜子里應該是金銀珠寶和一些重要的東西吧。
迎門處的桌案上放著些裝飾品,剛才一心惦記他沒有注意,此刻昕悅慢慢踱過去,才發現上面亂七八糟的擺著小彈弓,幾個石子,一把精緻的鑲著寶石的匕首……她伸手去摸卻不小心打落了桌上的一樣東西,忙蹲下身子接抱住那個圓滾滾的物件。
噢,還好沒有給人家摔碎。
昕悅輕輕捧起想放回桌上,“啊……”
她驚恐的倒退兩步,跌坐在地上,手裡捧著的骷髏頭滾落在腳邊。
這孩子玩什麼不好,弄個白森森的骷髏在這裡幹什麼。
坐在地上才發現:桌子底下竟然放著一個狼頭,一個虎頭,那不是雕像是真的,狼眼泛著幽綠的光,虎目圓睜似乎死不瞑目,血跡已經凝固乾涸,卻不知用了什麼藥物駐顏有方,看上去栩栩如生。
昕悅雙手捂住心口,做深呼吸平靜自己狂熱的心跳。
楚一諾嘴角微彎:“別怕,過來,我保護你。”
作者有話要說:小楚身上還有一個雷點呢
江湖夢,俠義情
“那骷髏是我九歲時,在後山玩耍發現的;狼頭是我十二歲時獵殺的第一隻狼,虎頭是十五歲那年斬下的第一隻虎頭。”
楚一諾十七歲便殺進江湖,血洗黑雲嶺替父報仇。而後以黑吃黑的方式,吞併江湖三大惡幫,完成了他爹未完成的夙願。
從此俠名立,威震江湖,一諾山莊在隱忍七年後,高調登場重新成為武林翹首。
“你真厲害。”昕悅眼中還有未褪盡的驚恐。
“你連我都不怕,怕這些死物做什麼?”想起幾次見面她都灑脫自如,今天竟如此狼狽,不禁覺得好笑。
“你?在怎麼說你也是個大活人呀,何況還是帥哥一枚,就算有些殺傷力也算不得恐怖。”
又是那般失神的看著她,靜靜地,眼珠一動不動,眼皮一眨不眨。
昕悅受不了那目光:“那個,晚上我住哪?還是昨天那屋子吧,不早了你睡吧,我也要去休息了。”
皺眉,撇嘴:“你把我害成這樣,就不管了?”那神情活活像一個被摧殘了的黃花閨女委屈的說:你吃干抹淨就想走人,不對人家負責麼?
昕悅一下沒忍住,“噗哧”一聲笑了,“那要怎樣?”
楚一諾白了她一眼,意思:你看著辦。
“好吧,我在你這屋打地鋪行了吧,伺候你楚大爺。晚上要喝茶倒水什麼的,儘管叫我別客氣。”
不過還有一個問題,他要上廁所怎麼辦?這可不在我的管轄範圍。
昕悅張了張嘴,還是沒好意思說出口,算了,到時再說吧,莊裡不缺下人。表面上安安靜靜,若楚一諾此刻大喊一聲,只怕會有一個加強連闖進來。
“你可以把那邊的小床挪過來。”
昕悅只好硬著頭皮靠近那放著虎狼之頭的方位,卻是有一個帶著護欄的嬰兒床,好在夠大,能容下她。想必這是他小時候的床吧,心裡暗罵楚一諾真小氣,就不能讓個人來幫忙麼,一個弱女子要挪動這麼大一張床。
咦?摺疊床。想不到古代就有這麼高級的嬰兒床了,早知道就該給意兒和風兒做一個。她在表姐家見過類似的,只不過是不鏽鋼的,眼前這木床雖笨重卻設計巧妙。
她咔咔幾下便摺疊好了,兩個輪子著地,輕巧的推了過來。
楚一諾靜靜看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躺在小床上,仰望朦朧的房頂,意兒和風兒不知睡了沒有。好在去蘇州那三天他們都好好的,如今就算多幾天見不到娘應該也沒問題吧,畢竟爹爹已經回去了。
他呢?他好嗎,有沒有受傷,她非常想問楚一諾可是又怕他生氣。畢竟他的身體這樣,惹他生氣也不好。
“我……”
“我……”
昕悅擠擠眼:“你先說。”
“我睡不著,你給我講個故事吧,我小時候聽過一個白雪公主的故事,卻不知道結局,你知道麼?”
“白雪公主的結局誰不知道,我講給你聽吧。”
兒女不在身邊,本就思之心切,如今竟冒出來一個大孩子纏著她講故事。
“……最後,美麗的白雪公主答應了王子的求婚,他們舉行了盛大的婚禮,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轉頭望去,他臉上帶著恬淡的微笑已經進入夢鄉。那絕美的容顏哪還有半點殺人魔王的樣子,根本就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昕悅忽然冒出一個想法,一諾山莊有很多奇怪的東西,這些東西對於自己來說也許並不奇怪,只是覺得那裡不對勁,比如這白雪公主的故事怎麼可能是古人聽過的呢?
忽然想起楚一諾的母親是鄰國公主,或許日照國真的不一樣吧。
管他呢,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現在睡不著,拼命的抑制自己的思念,忍住默默流淌的淚水。
恨老天不公,本來一家人溫馨和睦,其樂融融,誰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