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昕悅對這種母以子貴的待遇著實有些受寵若驚,只愣愣的點著頭。
我懷孕的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幹嘛今天這麼大動干戈?噢,因為大夫說了龍鳳胎麼,其實老夫人看中的必定是那孫子。
正月二十五是齊家到普濟寺還願的日子,每到這一天必定男女老少都去,晚間住一宿再回來。
昕悅和秋霜不便上山,就留在了家裡。
“少奶奶,這是剛剛燉好的膠州大補湯,您快趁熱喝了吧。”
昕悅端起完碗剛送到嘴邊,門吱呀一響,一陣冷風吹進來。她放下碗,轉頭看去,見秋霜裹著厚厚的披風帶著丫頭小jú進來:“大嫂,我繡了一對龍鳳枕套你看看喜不喜歡。”
昕悅見那繡工確實精緻,讚嘆道:“秋霜的手藝就是好,外面很冷吧,來把這碗湯喝了,祛祛寒。”
秋霜笑道:“是膠州大補湯呢,這裡面的材料很難弄齊的,想來還是大哥有心。我娘是膠州人,初二回門時,還燉了給我喝呢。如今這個,還是大嫂喝了吧。”
昕悅把碗端到她手裡:“我不愛喝這些東西,既然你喜歡,就快喝了吧。”
秋霜似乎確實喜歡,就不再推辭,接過去喝了:“這味道與我娘做的略有不同,想必是大哥尋得材料更多些。”
兩人閒話了一會兒,秋霜起身告辭,剛走了兩步,卻突然捂著肚子,弓下身子:“好--痛。”
她額上滾下豆大的汗珠,臉色變得蠟黃,小腿劇烈顫抖跪倒在地上,手卻一直緊緊捂在肚子上。
“你怎麼了?”昕悅驚了。
“我肚子--好痛。”她緊緊咬的唇上已經滲出了血絲。
怎麼辦?怎麼辦?
昕悅努力平靜自己加快跳動的心臟,咬了咬牙關:“快,扶她到我床上,小妍你去找大夫來,吳媽去找接生婆,告訴外面看門的快去山上叫人們回來。”
大夫匆匆跑來時,秋霜已經疼得快要昏死過去。一番仔細的檢查下來,大夫斷定:不是自然生產,照脈象看似乎是藥物中毒,看表現又像是吃了打胎藥,暫時還不能確定。不過,她體內似有熱毒沸騰,孩子的位置已經偏移,不生也得生了。
小jú哭道:“都說七活八不活,如今孩子剛好是八個多月,這可怎麼辦呢?”
昕悅攥攥發麻的手心,奔出門去。
我的堅強
昕悅跨出門口,正巧遇到花匠石頭,吩咐道:“你快去把府里的人都召集過來,哦,先讓石頭嫂去燒一鍋開水。”雖說沒見過生孩子的,不過一點點的常識還是有的。
不大會兒,吳媽帶著接生婆來了,石頭嫂端進來一大盆熱水,為難的說道:“少奶奶,今年帶去普濟寺的人好像特別多,還有一些放了假,總共也沒剩幾個。”
“吳媽,怎麼辦?”昕悅很驚慌。
“大少奶奶,這裡就您一個主子能主事了,當下也只能把孩子生出來了。”吳媽岸接生婆的吩咐找出些棉布。
昕悅一看這些人都等著分派任務,就明白了,只有主子有安排大事的權利,下人們不願擔風險。“算了,有幾個算幾個吧,讓女人們都進來幫忙,男人在外面等著聽安排。”轉身問接生婆:“你看她情況怎麼樣?”
“她這樣子像是吃了打胎藥的,不過好在月份大了,或許能生下來。”接生婆畢竟各種情況見得多了。
沒時間多想,昕悅追問了一句:“也就是說,現在孩子肯定是不可能在肚子裡在長一個月了,只有生下來這一條路。”
接生婆點點頭:“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活下來。”
看看疼得滾做一團的秋霜,昕悅命令自己冷靜下來。
“好吧,該準備什麼,你快說,一定要讓母子平安。”昕悅握緊拳,努力保持。
吳媽等人畢竟是有些經驗的,很快做好了準備,接生婆已經在喊秋霜用力了,她卻在亂踢亂抓,甚至抓破了自己的臉。
“快按住她的胳膊和腿。”幾個小丫頭上去使勁按著,昕悅自己也到坐床邊,拿帕子擦這她臉上的汗水:“秋霜,我知道你愛這個孩子,很愛很愛他,那你就一定要努力,你在用點勁,他就平安出生了,快啊,把勁往下面使。”
這句話似乎是起了點作用,她悶哼一聲,吳媽驚呼:“露出一點點了,二少奶奶再用力。”
咬著牙,使上全身的力氣,“啊……”她甚至弓起了臃腫的身子,就在眾人看到一點希望的時候,她卻昏了過去。
“秋霜,醒醒,快醒過來,”昕悅使勁怕打著她的臉,忽然想起掐人中管用,就使勁掐下去。
秋霜緩緩睜開眼,看到大嫂通紅的臉色,頰邊滿是汗水。“大嫂……”
“秋霜,快,在努把力,就成功了。孩子的命在你手裡啊,快——”昕悅急急的喘著氣。
秋霜努力提起一口氣,咬著下唇艱難的用力。“呃……”
見她唇上已有鮮血流出,昕悅不忍,拽過手邊的白布條纏在手上,狠狠心,塞進她嘴裡讓她咬。
“啊……”這次是兩個女人的分貝混在一起,這一聲尖叫確實比剛才壯觀許多。
范媽是秋霜娘家跟過來的婆子,此刻雖是心疼自家小姐,卻也不忍看大少奶奶如此犧牲,便湊到前面想替下昕悅。
“別廢話了,快去幫忙。”昕悅大口的喘著氣。
“孩子的頭出來啦,二少奶奶在用力啊。”下面幾個人驚呼。
“秋霜,快,在用力,你馬上就能見到他了。”昕悅使勁捏了捏她的臉。
“啊……”
“出來了,出來了,是個小少爺呢。”
昕悅起身驚喜的看過去,那是一小團紫紅色,好小哦。
接生婆麻利的剪斷臍帶,打了個死結,又掏了掏孩子嘴裡的穢物。
“他怎麼不哭呢?”范媽驚問。
是啊,眾人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秋霜已累的虛脫,躺在那裡一動不動,眼睛卻看著這邊。
“不好了,二少奶奶大出血啊。”有小丫頭大喊。
慌忙轉頭,果然見大量鮮血流出。
“怎麼辦?”昕悅問接生婆。
“先去找些香灰來止血,在把大夫叫進來開止血藥。”
昕悅忙安排人去做,自己抱過孩子,讓接生婆騰出手去救秋霜。
懷裡的嬰兒臉已憋成醬紫色,身上倒是熱乎乎的。吳媽拿來小被子包上他,昕悅忽然想起:“你說他會不會是被什麼東西堵了,才發不了聲的。”
吳媽惶惑的點了點頭,似乎也只有這個原因了。
昕悅沒多想就俯下身貼在嬰兒的小嘴上,吸了一口。
一團粘稠的東西烀到她的嗓子眼,別開臉“哇”地一聲吐了一地,一時止不住嘔,又把晚飯都吐了個乾淨。
與此同時,一聲不太嘹亮卻足以叫響夜空的嬰兒啼哭聲起。
小妍忙把地上清掃乾淨,昕悅拿起茶杯漱了漱口,把孩子抱到秋霜近前。喘巍巍地說:“秋霜,你快看,小寶貝好可愛,你一定要堅強,孩子等著你呢。”
秋霜眨了一下眼算作點頭。
昕悅想過去給止血的人們幫忙,卻被她們推到一邊,只好緊張的看著。
終於,血漸漸止住,秋霜喝了藥慢慢閉上眼睡過去。卻在合眼前,說了一句話:“大嫂,那湯有毒。”
昕悅頹然的坐到椅子上,那湯——有毒。
剛剛只顧救人,沒有時間思考其他事。
那湯里若真的放了打胎藥,目標不就是——自己。秋霜誤打誤撞喝了那碗湯,其實是做了替身。
只是,她驚見某些下人閃躲的目光,才猛然想起秋霜是在自己房裡喝的湯,不知道的定會以為是我害她。
會不會是借刀殺人?目標本就是秋霜。
不會,她突然造訪,純屬巧合。
她說那湯有毒,卻不是說你為什麼害我,可見秋霜還是相信我的。
這齊府里,我與人無仇無怨,誰會害我呢?
害的主要目標不是我,是孩子。
莫非……
高度集中的思路被齊雲庭破門而入聲打斷,“悅悅。”昕悅繞過屏風奔向門口。
他驚得愣在原地動彈不得,卻見愛妻髮絲散亂,滿臉惶惑,身上滿是血跡,右手上散落著一根帶血的白布條。
“你怎麼了?”他機械的開口。
昕悅奔到他身前,抬起頭看了看那張熟悉的臉。
所有的堅強都在這一刻瓦解,委屈的嚶嚀一聲:“庭——抱我。”便軟軟的倒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