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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佑定定的看了她半晌,頭一次,華如初先一步避開了視線。
說出這樣的話,等於是把自己的男人往別人女人床上送,她沒有想像是那麼甘願。
“今天懨懨的是因為身子乏?”
華如初訝異他如此問,點頭承認,“恩,肚子疼,身子沒什麼勁。”
“既然身子乏,怎麼不在家好好歇著,還出府了?”
“記掛著茶園那邊的事,再加上找的匠人又有了著落,便想去相看一番,是回來後小日子才來了的。”
兩人正兒八經的說這種事,華如初到底面上還是有些掛不住,似真似假的嗔道:“夫君,你的話比以前多了。”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祁佑沒有否認。
大概是因為在如初面前說得順口了些,就是在外頭,他的話也稍多了幾句。
也僅僅是多了幾句而已,不是極熟的人看不出來。
“不喜?”
華如初連忙搖頭,“沒有的事,能這麼聊天,我覺得很舒服。”
他何嘗不是如此覺得?祁佑給兩人的杯中續了水,直到夜幕降臨,起了風,兩人回屋後也沒說起要去別人那裡的話。
居然就這麼摟著睡了一晚?
次日,把祁佑打點好,華如初坐在梳妝鏡前看著鏡子裡的人,男人正靜靜坐在那裡等著她。
只是這樣一個姿態,她就覺得心軟了。
這樣下去,會糟。
祁佑突然抬眼,對上鏡子裡的視線。
華如初回神,道:“從今兒起,我都要去主院那邊請安了,一會要不要提一提珍妹的生辰?”
“祖母事多,不必擾她,她若是記得,自會說起。”頓了頓,祁佑又道:“你身體不慡利,何不再休息幾天,祖母知你身體不好不會怪你。”
“這已經歇好幾天了,理由再好也不能總用,只是去請個安,沒事。”
自打分開各自過小日子後,她借著想家的由頭已經偷了好些天的懶,雖然老夫人沒有怪她,可總這麼著也不行。
適可而止吧,說不定下次還可以再用這個理由。
祁佑看她如此說也就點了點頭,內宅這些事她妹妹如初能處理好。
用過早膳,兩人一起出了院子。
出府和去主院是同一條路,還可以一起走好長一段。
“我會早些回來。”分岔路口,祁佑這麼說了一句便離開了。
華如初在那裡一直目送著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提步往主院而去。
任心裡如何翻湧,也當自己毫無所覺。
進屋時,裡頭正熱鬧,祁林氏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哄得老夫人哈哈大笑。
看到她進來那笑容也沒有止住。
華如初福身見了禮,規規矩矩的站在下首,眉眼不抬,“祖母,這些日子來得不勤,是孫媳婦不孝。”
“這孩子,遠嫁千里誰會不想家,再說你還在幫著佑兒分憂,祖母高興著呢!”老夫人拉著她坐到自己身邊的位置,拍她她的手安撫,仔細看了她幾眼,笑道:“看著氣色是好些了,想開了就好。”
祁林氏捂著嘴取笑,“現在祁府可是傳開了,自打佑兒成了親,夜夜都是宿在新夫人那裡,姨娘們連見一面都難,娘,不怕您笑話,媳婦都羨慕得緊,老爺什麼時候這麼對過我啊!侄媳婦真是好福氣。”
華如初心下一冷,這是當著她的面上眼藥呢。
老人最看重的是什麼?子嗣。
祁佑是嫡長孫,老夫人自然是想趕緊有個嫡重孫的,新婚燕爾,祁佑專寵她倒也挑不出什麼錯來。
可她要是遲遲不能懷上孩子,偏又占著寵愛,那就是老夫人也容不得她。
沒有女人願意把自己的夫君分出去。
可當要分的是別人的夫君時,她們絕對狠得下心來。
祁林氏這番話明著是羨慕得不得了,可這話里的意思卻是好幾層。
果然,老夫人眉頭先是皺了一皺,然後便鬆開了,“佑兒是想做爹了,老婆子我也想趕緊抱上重孫,孫媳婦,你要加把勁。”
華如初臉色紅紅的低聲應下,那含羞帶怯的樣子惹得老夫人又笑出了聲,“你這孩子,怎麼還是這麼害羞。”
“可不,您看看她,臉紅得都要滴出血來了,還怪好看的。”
任兩人如何取笑,華如初都是一副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的模樣。
久了,兩人也就沒了興致,當祁佑搬著帳本進來時,老夫人揮了揮手,“行了,都別杵這裡,回去忙你們自個兒的吧。”
“是,媳婦不打擾您了,如初,我們一起走吧。”
“好,祖母,孫媳告退。”
走出主院,祁林氏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去,側頭看著默不作聲的華如初輕聲道:“我嫉妒你,就是當時我成婚時,老爺也沒有一直宿在我那裡,你很幸運。”
華如初滿臉都是藏不住的幸福,淺淺回應,“夫君待如初極好,如初確實很幸運。”
“但願你能一直幸運。”
祁林氏停下腳步,表情複雜,看著一臉茫然的華如初忍不住冷笑。
世家子中有祁佑那般心性的不說是頭一份,卻也是極少的。
若不是他冷麵冷心的樣子嚇退了不少人,要不是祁家風光不再,祁家嫡長孫媳婦的位置豈會落到她頭上。
一個一無是處的女人居然比她幸福,憑什麼?
幾乎扭曲的面容讓華如初嚇得後退一步,驚呼,“二嬸”
祁林氏垂下眼,轉身離開。
“二嬸”
目送著人遠走,再也不見,華如初在那裡站了半會,才滿面不解的離開。
回了屋,華如初才奇怪的道:“祁林氏對我有敵意,為何?”
“是不是因為老夫人待您不錯,她防著您了?”
接過雲書遞來的溫茶喝了一口,華如初搖頭,“不像是防著我,倒像是厭惡,我做了什麼讓她厭惡的事了?”
“您又沒去走門串戶,怎麼會得罪她,您換個地兒坐,我給您弄弄頭髮。”
頭皮扯著是有些難受,華如初移步到桌邊坐下,還在琢磨祁林氏對她異於尋常的態度。
取了釵環,解開束得過緊的髮髻,雲書以指代梳挽了個松松的墜馬髻垂在一邊,打算把釵環重又戴上去,華如初擺手制止,“別用這些,換換。”
知道小姐的喜好,雲書笑著點頭,“是,婢子這就去拿。”
第七十五章庶兄弟
祁府嫡小姐的生辰,按理就是再不受寵應該也會有所表示的,可祁府的冷淡卻完全出乎華如初的預料。
大老爺早早當差去了,大太太還沒有回來。
老太爺和老夫人照例在主院沒有出門一步。
就連府里的管事,好像也沒人知道府里今天有主子過生辰。
冷漠態度可見一斑。
成親將近一月,華如初這時候才覺得自己有點托大了。
這祁府,她小看了。
風平浪盡也只是看起來如此而已。
一直覺得祁府哪裡不對勁。
她抱著不想介入祁府過深的想法,明明有疑惑卻沒有去查。
可昨天丫頭無意中的一句話讓她恍然大悟。
是了,祁府不是沒有根基的世家,相反,祁府曾經無比輝煌。
傳家百年,怎可能整個府邸的下人里沒有幾個老人,年紀最大的也不過是三十左右的年紀,要說老,只有管家祁福到了天命之年。
祁府的老人呢?那麼好的全死了?
還是說祁府不需要經驗豐富的老人,只需要年輕的侍候就夠了?
這個理由恐怕連個稚童都無法說服吧。
想起三嬸曾說過的那些事,華如初眯起眼繼續琢磨。
曾經,祁府恐怕發生了不能宣揚開來的事吧。
所以,清洗了。
不管是事情的痕跡,還是知道的人。
大家族真可怕。
華如初覺得自己還是繼續保持緘默就好,軟弱就軟弱了吧。
“嫂嫂,嫂嫂”
人還在院子裡,這聲音倒是先傳進來了,華如初收了那些有的沒的思緒,看向門口。
祁珍小跑著進來,對上嫂嫂似笑非笑的眼神才驚覺自己失了儀態,連忙慢下腳步。
“在我這裡你不用束縛自己,想怎樣便怎樣吧,我不拘著你。”
祁珍眼睛發亮,加快腳步來到嫂嫂面前,乖巧的福身見禮。
“好了好了,今天你是小壽星,快省了這些規矩,雲書,把院裡的丫頭婆子都叫來給珍姑娘見禮。”
“是。”
“不用的,嫂嫂,不用的。”祁珍連連擺手,就是她自己院裡的人都沒有這麼重視。
沒想到只是這兩天才親近起來的嫂嫂卻對她這麼好。
雲書抿嘴一笑,福了一福就出去了。
小丫頭上了茶,悄無聲息的退至一邊。
祁珍有些坐立難安,“嫂嫂,真的不用的。”
華如初看著她,端著自己已經半涼的花茶喝了一口,寡淡的味道實在是不喜,可小日子來了,她也不敢去喝綠茶。
“我讓她們來向你行禮,這是她們該守的規矩,是她們的本份,而你,從身份上來說受得起她們的禮,她們不需要你來護,但是,你可以賞,哪怕就是幾個銅板,也是你的意思。”
看她似懂非懂的樣子,華如初嘆息著搖頭,“珍妹妹,做為主子,對自己真心好的人要護得住,做為主母,該拿捏的人要拿捏的住,可不管是在閨閣中做小主子還是以後管家掌事,都要劃好一條線,做為仆,絕不能逾越,身為主子,絕不能連自己人被欺了都只能眼睜睜看著,有規矩,才成方圓,你護住了她們,她們才能和你一條心,沒有哪個下人會對一個連保全她們都做不到的主子奉上忠誠。”
這是嫂嫂在教她,祁珍知道,雖然沒有完全理解,祁珍還是把這些話牢牢的記在心裡。
比起娘親教她的那些個一點也不想學的手段,她更能接受嫂嫂這種光明正大的方式,她覺得這才是正道。
“我會努力理解其中意思的。”
“別跟我表忠心,我是受你哥哥之託。”聽著外邊的腳步聲,華如初身體往後靠,“你哥哥生怕你出嫁後被夫家欺負了,也不管我有沒有相信可教你,就把你塞給我了。”
“我…我以為嫂嫂是喜歡我才願意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