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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軒的後人只要沒大錯。你就放過一次,當是替我還他人情了。”
“是,父皇說過的話兒臣都記著。”
“你啊,我原本擔心那些年將你磨得太過冷情,現在看著卻難得的重情,和祁家小子有關係吧。”
“父皇,他現在是聞家的人了。”
太上皇不接他的話,平素話不多的人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一般繼續道:“何為寡人?沒有牽絆。對誰都能狠得下心來才叫寡人,為帝,你現在不算合格。一開始我便說過你不應和祁家小子交情太好,那於你不利,可你待他始終不同。
以前我一直想。等你被背叛一次痛一次你就知道了,便能當個合格的帝王了,現在看來卻是我不如你,祁家小子當是祁家的異數,被那樣教養長大,卻偏偏天生重情,你們兩人從小就在一起互相支撐著走過來,倒是互相影響了。
是我小看了他,換成誰都做不到他那樣放棄太原這邊大好局面去接手兗州那個爛攤子,可他偏就去了,還將全副心神都投了進去,做得熱火朝天,哪地兒的州牧碰上天災不是向朝廷哭著要銀子的?一層一層刮下去,真正幫上百姓的又有多少?他倒是也要了,可你撥的那點賑災銀子哪裡夠,他卻仗著有個夫人在後面幫著,居然硬是撐了過去,我有些理解你為何看重他了。”
輕咳一聲,喝了一口聞佑送到嘴邊的茶,搖頭示意不要了後又繼續道:“自從知道琳琅閣是華氏的後,我特意派人詳查了華氏一番,那樣一個人,在小小年紀就能夠做出諾大個琳琅閣,不可能那般寂寂無名,可她就是將自己藏得嚴嚴實實,要不是陰差陽錯之下踏進了太原這個圈子,因著一些事曝露了自己,到現在外人也只會以為她是個身手好的巾幗女英雄罷了。”
“不查不知道,一查下來我才知道她是個怎樣的人,從小就著男裝混跡於市井,敢帶著幾個人就駛船出海,在背後出謀劃策讓華家一日比一日強盛,將華家凝聚成一個拳頭,家業越來越大,三兄妹感情卻沒有一點變化,由著最小的華氏去分派而沒有異意,放任她爹將大把銀子撒出去,水聲都聽不到一個,年復一年這麼下來,就是到現在都還沒有停止,這樣的女子卻寂寂無名,就是當時才定下親事時你派去查的人也沒能查出一點半點來,足可見華氏段數之高。”
“父皇,她沒有野心,絕不會危害到南朝江山。”
“你不用這麼急著替她說話,我知道她不會,你那些想法也收一收,她骨子就有股俠氣,天生屬於江湖武林,真要將她圈養著她會如同脫了水的魚,活不了多久。”
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太上皇稍微停頓又道:“祁家小子有了華氏無異於是如虎添翼,要是其他人自是得防著,甚至絕了後患,可這兩人卻只會是你的助力,看看她現在鋪開的這個大攤子,從一開始的硬撐到現在一切都慢慢完善起來,等到她上交到你手上時已經是一個完全成熟起來的買賣,只要將規章制度制定好,以後各地的財政壓力便算是緩解了,朝廷也要輕鬆不少。
這樣一個來錢的買賣,誰不想自己緊緊抓著?就算要往外分一些,又如何能比得全數上交,可她一早就通過祁家小子告訴你她只要前面這幾年,除她之外,誰有這魄力?要是早知她有如此本事,我會將她許給你,我也慶幸當時不知,不然又豈會有今日的華氏。”
“所以您將她的孩子上了族譜?”這是聞昱丹一直好奇的,要皇家接納一個人何其難,父皇卻接納了那兩個孩子。
太上皇精氣神眼看著弱下去,卻還是勾起了嘴角,“以後你看著吧,她教養出來的孩子絕對不會簡單,我也相信那樣的爹娘養大的孩子不會起其他心思,但是用好了,以後卻是南朝的福氣。”
聞昱丹微微點頭,打開自己放在一邊裹得嚴實的布,露出裡面兩個焦黃色的東西來。
摸著還是熱的,聞昱丹拿出一個從中掰開,撕了外面一層皮送到父皇嘴邊,“這是華氏的下屬想法子從他國弄來的東西,叫番薯,很扛餓,產量高到什麼程度您一定想不到。”
太上皇咬了一小口,費勁的咀嚼了幾下,軟軟甜甜的,他一個臨死之人都咬得動吞得下去。
聞昱丹又送過去,看著父皇咬了一口道:“原及說去年種得遲了,不算大豐收,畝產卻也有兩千斤,而且不挑地,很容易種活”
“畝產兩千斤?!”
“兒臣不敢有半句假話,馬上便是豐收的時候,過一段時間您就知道今年的畝產能有多少了,兒臣聽原及的意思應該是能到三四千斤的,父皇,有了這個,以後南朝何愁饑荒?”
太上皇笑,大笑,“天佑我南朝,天佑我南朝啊!”
這幾天一直沒怎麼吃東西的太上皇在皇帝的餵食下吃完了一整個番薯,屋裡再沒人說話,他們都希望著太上皇聽了這個喜訊能再多活些日子。
“皇后。”
一直安靜的站在一邊的皇后忙上前,“父皇,兒臣在。”
“你是我親自挑的兒媳婦,這些年你一直都做得很好,為皇家添枝散葉,也容得下人,以後也當如此,只要你是皇后,便沒人能動搖得了你兒子的地位,你若是行差踏錯…前邊有太多例子可循,別再重蹈覆轍才好。”
在兗州那座茶山上,在如初的開解下已經徹底放開的皇后毫無心理負擔的應下。
“安和侍候我幾十年,要是我走了就給他個自由身吧。”
聞昱丹心裡一緊,忙應下來。
從天而降的驚喜讓安和只知習慣性的謝恩,好一會才緩過來,眼眶瞬間紅了。
他們這種人,能得善終的太少,而他到頭來卻能得個自由身,回過味來的安和重又跪下來,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
“行了,讓玲瓏來侍候我,你們都下去。”
玲瓏是蘇嬪的閨名。
聞昱丹起身,有心在這裡守著卻也不敢違抗。
可就在幾人剛出屋,裡面便傳來蘇嬪悲慟的大呼:“老爺”
這世間,能被蘇嬪這般稱呼的只得一人!
聞昱丹迅回屋,待走近了,看到父皇神色平和眼睛緊閉時,心底被一**澀意侵襲。
這個強硬了一輩子,直到最後幾年才溫和些的男人走了。
默默的在床前跪下,聞昱丹半晌沒有動彈。
皇后緊挨著他跪下,握緊了他的手。
九月二十七,太上皇薨。
九月二十七日夜間,蘇嬪自縊於太上皇身邊,神色安詳。
ps:這一章,其實是經由太上皇之口說出來的一個總結。
第五百一十章 單照
得到消息時,華如初和聞佑都沉默了。
好半晌後,華如初才問,“我們需得回去嗎?”
“我需得回一趟,你和孩子就別去受這奔波之苦了,這也是皇上的意思。”
華如初心下大安,她擔心的就是這時候要回去。
布和蘭尼今兒才到,茶也才開始炒,這邊還有這許多商家在等著,就是布今日才見著她面說的第一句話也是說的要茶葉,來和她見了一面後就迫不及待的去茶園了,這時候若離了昌邑,這些事誰來管?
“我去給你準備,你坐我的船去太原,速度能快些,除了帶著祁安和祁軍,你將齊南也帶上。”
“恩。”
人走得急,華如初派人去告訴了安胎了翠凝一聲,有齊南的爹娘照顧著,她也放心。
叫府里的人全換上素色衣裳,艷色的首飾也摘了,換成了珍珠的。
阿佑既姓了聞,至少這個表相她是要做好的,免得被人在背後捅了刀子而不自知。
從外進來的布和蘭尼看她這身裝束先是嚇了一跳,聽明白原由後才恍然,說了幾句節哀便又說起了茶葉之事。
“夫人,我們想儘量多的買茶葉回去,如果回航的船上能都裝滿就好了。”
“十五船?你們可真敢開口,今年茶葉不算多,整個昌邑加起來也不知道有沒有十五船。”
“夫人,我知道兗州下面有八大郡,而且許多地方都種了茶葉。”
這都誰告訴他們的,華如初失笑,“現在多少人南朝的商人在等著你們也看到了,哪能容你們一家獨吞,再說物以稀為貴,你要是帶十五船回去,價錢不得往下跌?”
布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可是,“我們也不會一次全拿出來賣。”
“有件事我可能沒有和你們說明白,茶葉放久了就成了陳茶,泡出來的水就不那麼清亮了,味道也會差些,你們沒必要買那麼多回去囤著。一年來買一次就是。”
“居然是這樣…那給我們一船總有吧。”
華如初搖頭,“你們那船不小,我最多也只能保證給你們半船,這個數還不知道有沒有。”
蘭尼急了,“夫人。我們來一趟不容易,就不能多給一點?”
“今年只能有這些,以後可以適量增加。你們要知道這茶葉就是對南朝來說都是很有市場的,而且大多數茶樹都還沒有進入豐收期,明年情況會好許多。”
布看出這事上聞夫人是不會讓步了,制止還要再說的蘭尼道:“那就如夫人所言,以後再適量增加。”
“布”蘭尼瞪眼,這可是大買賣,就去年夫人給他們的那一箱子就賣出了天價不說,還讓他們做了好幾個大人情。而且這東西還能討好家裡的老傢伙,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放棄。
布恨不得拍醒這個傻子,難道他不知道茶葉的好處嗎?可聞夫人現在就是不願意他們又能如何?搶嗎?那也要搶得過人家啊!
華如初看得好笑。“蘭尼,送你一句我們這裡的諺語:一口氣吃不成個胖子,做買賣同樣如此。賺錢的事可以慢慢來,我如果是個什麼都不顧只管賺錢的人,你們未必還敢和我做生意。”
蘭尼不說話了。
看他消停了,布也鬆了口氣,就如聞夫人所說,他們是打聽過聞夫人的為人後才敢和她做買賣的,為利是圖的人他不敢招惹,畢竟這裡是南朝,什麼時候被賣了都不知道。
“去年夫人說起過要我找找可以以物易物的東西,我倒真的找著了一樣,就不知夫人會不會滿意。”
看著布手裡那個東西,華如初一時有些恍惚。
這個東西她沒見過實物,卻見過圖片,記得名稱叫單照,其實就是一單片眼鏡。
陶嘉在太原折騰了那麼些年也沒將玻璃做出來,可見她和自己差不多,都不知道玻璃的配方是怎樣的,她在暗暗折騰了一段時間後就放棄了,安慰自己不是每個穿越女都要會這個技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