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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回自己跑得有些遠的心神。華如初輕笑著安慰,“沒事,能熬過去的。”
秋謹端著湯進來,裡面還有一碗熱乎乎的面。
聞佑也懶得換位置,就圍坐著罩籠大吃起來。
華如初再次感嘆做官不易,想做個好官更不易。
侍候著聞佑上了床。華如初回到廳內聽各方回稟的消息。
琳琅閣關門了。
不是擔心百姓一個心裡不平衡暴亂,而是在現在這種時候,人活著都不易,再賣那些奢侈品她覺得挺過不去的。
華清一身雨雪的從外進來,那模樣都像是要起冰了。
華如初忙起身將人迎過來。聲音里就帶了惱怒,“爹,這天氣您出去做什麼。衣服裡面濕了沒有?”
華清最怕么女發脾氣,笑得軟軟的,“沒有,我帶了雨具出的門,只濕了一點點。”
華如初還是不高興,卻不想冷著人,將他拉到罩籠邊坐下,又讓人回房去給他拿衣服。
“您這是去哪了?”
“去見了幾個人。乖囡啊,人真的是會變的,十幾年前才認識的時候他哪是這般小氣。我都上門了居然就用那麼點東西打發我。”
華如初眉頭皺起,“您去了那幾家?”
“對,你和女婿現在千難萬難。他們又不是過不得日子,就不能幫上一把?”
“爹!”華如初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們再過得日子,也不會願意將自己辛辛苦苦攢下來的家當交給官府,都是一大家子人,哪家過日子都不易,就魯家還是我送了些米麵過去,不然我真擔心他們的冬天也要熬不下去,不過他們也知道感恩,這些日子都在外頭跟著忙活。”
“魯智是條漢子,他家的情況我也知道,我沒去,可是張楚維日子過得好啊,他居然也只給了我一車的糧食,這麼一點哪裡夠。”
“爹,張楚維上頭還有老爺子壓著,他能給你一車的糧食就已經是看重你們的交情了,您還和他慪什麼氣,大家的日子都過得不易,要是真不把您放在眼裡,心裡沒有一點道義之心,他只會對您避而不見,而不是送出了東西還得您臉色看。”
被么女這麼一說,華清也覺得自己好像是過份了些。
丫頭拿了衣服過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任雅真。
華清去屏風後面換衣服,華如初叫過秋謹低聲道:“你備份禮物去一趟張家,說上幾句漂亮話將場面圓回來,別以後見著過不去。”
“是。”
任雅真看著就笑,“你爹又給你闖禍了?”
華如初黑線,被娘親一說她怎麼莫名有種兒子闖禍了做母親的收拾爛攤子的錯覺!
“我能闖什麼禍。”華清從屏風後繞出來,兩母女一看,好麼,腰帶都系反了。
任雅真無奈,起身將他的腰帶重新系過,又給他整理了衣服,威風八面的華大俠又出現了。
“爹,這些日子您就別出去了,要是病了我還得分出精神來照顧您不說您自己還得受罪,多不划算,我太忙了,也沒多少照顧孩子,您就幫我帶著平平和安安吧。”
“不就是不想讓我出門嗎,行行行,正好不想出去了。”
兩母女對望一眼,笑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傷亡
這一個小小的插曲並沒有影響大局。
兗州依舊處於冰天雪地中。
當第一船鹽回來,聞佑安排了士兵連夜撒於路上,不少百姓偷偷的連雪帶鹽的抓了一把回去,要在以往,必定是一頓棍子對待,可現在那些士兵除了警告一番卻輕易不敢動手,州牧大人不同於其他大人,他們都知道。
聞佑帶著一眾官員冒著風雪出來了,看著濕漉漉的地面總算放下心來,“有用,讓其他地方全部照做,就是把鹽場搬空了也得先將這一關熬過去,皇上那裡自有本官去說。”
“是。”有了這句話,其他人都是大鬆一口氣。
趨吉避凶是人之本性,聞佑也不覺得他們有錯。
“大人,這要是都撒上鹽,得需要多少,鹽價怕是會上漲不少。”陳堅身上都濕了半邊,他卻顧不得這些,還讓給他打傘的衙役離他遠些,鑽入聞佑傘下道。
“這是不可避免的,明日起你專門看管此事,稍微上漲本官能接受,要是上漲得厲害你得調控下去,再則,多帶些人手,查出來是哪些人在背後賺這昧良心的錢,處以重罪,本官倒要看看他們是要錢還是要命。”
“是。”
深夜時分又到了一船鹽,第二日天才蒙蒙亮的時候第三船也到了,城內總算是不會連出個門都危險了,可是卻也濕漉漉的討人嫌。
在回春堂幾日沒有回來的江軒終於被人扶著回來了。
精神稍有些差,其他倒也還好。
好好吃了一頓熱乎乎的飯菜,江軒便覺得自己恢復了大半。“也虧得聞姑爺敢作敢為,後來摔傷的明顯少了,只是這撒出去的鹽也確實太多了些,鹽場怕是都搬空了。”
華如初自然不會去說這主意是她出的。笑著接話道:“就是搬空了鹽場也好過全城被困住,這個問題解決了也才能抽出人手去解決其他問題,垮塌的房屋越來越多了,死傷越來越重。阿佑要是不能解決這個問題,即便是沒死的沒有地方可遮風雨也會凍死,熬過這一關,兗州的人口怕是要銳減。”
江軒一直在回春堂呆著,還是頭一次聽說這事,“死傷很大?”
“恩,昨天報上來的死傷就有上千,今天的我還不清楚,這還是知道的。住在那偏僻地方的百姓是不是還活著又有誰知道。”
江軒一輩子見慣了生死。聽著這麼大的傷亡也是半晌沒有吱聲。一天就如此了,風雪要是不停,怕是數目還得不停增加。
好一陣後才喃喃道:“人只覺得自己主宰一切。面對天災時卻如螻蟻對著人時一般無半點反抗之力。”
這個話題太沉重,華如初沒有接下去。而是起身叫過華明,“送江伯回屋休息,江伯,其他事我管不了,您的身體我卻是需得管著的,您操心的事自有該操心的人,我們盡了力便好,去歇了吧。”
江軒嘆了口氣,回屋去了。
華如初走出門,愣愣的看著依舊沒有半點停歇跡象的雨雪,再這樣下去,她的男人就要累死在外面了。
聞佑很晚才回來。
帶著一身的風雪。
華如初想要靠近,聞佑退後一步,“你去歇著,我自己來。”
華如初瞪他一眼,吩咐秋謹叫人儘快抬水進來,轉身去拿了衣衫搭到屏風上,這才走向男人,不顧他的閃躲固執的拉著人去往屏風後。
向來體溫偏高的男人手冰得和外面的天氣沒有區別,華如初心疼得不行,偏又說不出責備的話,只得沉默著給他取下玉冠,濕鞋子襪子丟到一邊,又用乾淨厚實的帕子給他包住腳。
聞佑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她,知道她在生氣,卻說不出一句哄人的話來。
水來了,華如初拉著他起身,將衣服一件件脫了,推他進了澡桶。
聞佑乖乖的照做。
“如初”
“我沒生氣,就是心疼。”華如初不停的舀起一大勺水從脖子淋下,聲音**的。
明明就是在生氣,聞佑苦笑,仿佛被風雪冰凍起來的心卻一點點解了凍,摸著如初的另一隻手覆在自己臉上,一日的疲累因這個人對他的擔憂而去了大半。
華如初卻更加不滿了,臉都冰成這樣,還要不要命了。
乾脆將帕子擰成半干敷在他臉下,華如初幾乎是惡狠狠的道:“你就不能對自己好點嗎?什麼都得自己親自去做,手底下那麼多人養著做什麼的?吃閒飯嗎?”
聞佑半句話不解釋,順應道:“好,以後我就支使他們去做。”
華如初都想瞪穿他的後腦勺,當她不知道他是在敷衍她?
“如初,到今日下午止,傷亡增加到四千多人了!”
華如初嚇了一跳,哪還記得剛才在為什麼生氣,“怎麼會增加那麼多?昨天得到的數字不還是一千多點嗎?”
如願轉移了如初的注意力,聞佑鬆了口氣,心情卻同樣沉重,他剛從陳堅那裡得知時問的也是同一句話。
“災情加重了,要是雨雪不停,明天怕是”
只要雨雪不停,災情便會一日比一日重,華如初自是明白,苦笑著嘆息,“我突然有種暗無天日的感覺,不知這一災要熬多久才能熬過去。”
“總能過去的。”聞佑輕輕拍了拍如初的手,感覺身體已經回暖後站起身來,自己拿了帕子擦乾,套上衣服擁著如初迴轉屋內。
華如初給他擦乾頭髮,又給他按了按穴位便推著他上了床,“明日還需早起?”
“恩,抱歉,這段時間都沒能陪爹娘和你。”
“你能多愛惜一點自個兒我就很高興了。”華如初撇嘴,“家裡的事有我,你安心就是,睡吧,明兒早上叫你。”
聞佑確實也有些撐不住了,親了親她額頭,摟住人沉沉睡去。
兗州的情況皇帝自是知道,又著人送了幾船糧食和一批金銀過來,可隨之前來的人讓華如初怎麼都沒想到。
看著眼前神情沉穩面色恭敬的青年,壓著心裡的疑問道:“沒想到三弟會來,你兄長正忙著外頭的事,可能沒時間回來,你一路辛苦,先去歇息歇息可好?”
祁良臉上早沒了當初的稚氣和算計,也許有,只是他藏起來了,可越是如此,華如初越是對他不放心。
人的本性擺在那裡,她沒法相信一個人能有那麼大改變。
祁良忙搖手,“大嫂,您不要叫大哥回來,我知道他忙,等他忙完了回來我再去拜見就是,不敢耽誤他正事。”
這話讓華如初聽著舒服不少,微微點頭道:“你還叫一聲大哥大嫂,我們便絕不會輕慢了你,你安心就是。”
祁良摸了摸後腦,看著居然有些憨憨的,“大嫂,我來這裡不是來做客的,兗州遭遇百年難得一見的雪災滿朝皆知,我沒什麼本事,也知道不會輕鬆,可我還是想跟在大哥身邊,以前我不懂事,只覺得大哥做什麼都厲害,卻從未想過大哥表現出來的舉重若輕背後付出了多少艱辛,我也許努力一輩子也學不到大哥的半分,卻還是想努力試試看,我不想有朝一日當祁家再遭難時什麼忙都幫不上。”
華如初靜靜聽著,努力分辨他的真心假意,得出的結論讓她訝然,祁良,居然像是真的長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