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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祁佑回答,華如初續又道:“我聽我爹說過,九山寨的人很多,老老少少加起來有五六百人,但是能拿出手的只有一百人不到,精英更少,最窮的時候全寨上下喝粥,一天天熬日子等著糧食成熟,可就算如此,九山寨卻沒有趕走過一個人。
聽我爹說一開始九山寨雖然也屬末流,人數不多,但是很團結,實力也過得去,日子過得挺不錯,可就因為九山寨的寨主有副好心腸,老百姓遭災的時候陸續帶了不少人上山,幾代傳下來好心腸依舊,這人數便越來越多了,雖然後來也讓年輕一輩學武,可到底還是沒能把九山寨壯大,反倒負擔越來越重了。
今天杜英九和我開這個口,可能是他那個兒子真可能扶得起來,想讓他兒子給九山寨謀條財路,也可能是杜英九窮途末路了,祁佑,你不知道,有些把俠義看得比什麼都重的人是真窮,精窮精窮的,和我以前想像的隨手丟出一把銀子打賞的大俠一點也不一樣。
我自私得很,只想先顧好家人,管不到別人的閒事,只是在自己看到的時候幫上一把,我不需要他們的感謝,其實心裡還覺得挺沒臉的,我的銀子多得都可以”
瞄了祁佑一眼,華如初到底還是沒把自己的底子全捅出來。
她是對賺錢感興趣,對已經到手的銀子看得卻也不是那麼重。
要不是知道爛好人做不得,她還真能養活不少人。
祁佑端過華如初的茶飲盡,又給她倒了一杯,“你這麼會做生意,怎麼沒想過要帶著他們一起做?以岳父在武林中的地位響應的一定許多。”
“哪那麼容易,他們受不得約束,可做什麼事不得有個章程,但要是規矩多了,他們又哪裡會願意受那個管,除非是去謀劃個天天打打殺殺的活,那就最適合他們了,你說說,什麼活是要天天打打殺殺的?”
“戰場。”
“你以為戰場上沒有武林中人?武林中有不少有心氣有遠見,不願意受武林中這個窮的去投了武舉,去戰場上博命改變自己的命運,能活下來的自然如了願,可死了的不比活下來的少。”
華如初嘆了口氣,她從小就到處跑,看到的事情太多,要不是她天生沒副軟心腸,早就成聖母了。
祁佑沒了話,他畢竟是官家子,所接觸的人和如初所接觸的完全不一樣。
只是看著如初總是把心神放在武林中人身上,他心裡小小不舒服。
祁家是她的夫家,也從沒見她那般上心過。
對他也就是這幾天才真心實意的覺得親近了些。
“好了,不說這個,反正也是我解決不了的問題,武林存在都多少年了,他們一直是過的這樣的日子,改變了不見得就好,祁佑,我和你說說接下來的打算。”
對她主動的態度很滿意,祁佑微微點頭,“你說。”
“明天我們換條路走,專門挑那些大道,沿途還能看看不一樣的風景,對了,在路上我們都換個樣子。”
“你打算恢復女裝?”
華如初想了想,搖頭,“女人在外頭限制太多了,還是繼續男裝吧,就是不再塗抹這些黃色的東西。”
“你是想光明正大的經由官道回太原?”
“對,等我們回了太原大哥應該早到了,到時候我和他一起離開,中途再偷偷折回來。”
祁佑不贊同的搖頭,“太子想招攬你,你如果去了太原,他會以謝你為名和你接觸,到時候你怎麼辦?”
“見上一面倒無妨,看不出什麼來的,我不願意他總不能強留,而且,有我這次的面子在,太子妃對我必定會要更好上幾分,這對我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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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關於家人的約定
“你倒是好算計,就沒想過可能會漏餡?”
“人的腦子時時在轉,想法可以瞬間萬變,下一刻的事都說不好,何況是以後,到時候再看情況吧,如果不行,我只在太原露一面就趕緊帶上我大哥走。”
華如初望向此時看起來異常溫文的男人,“祁佑,咱們來做個約定吧,只要我的家人不涉嫌謀逆,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你都要保住我的家人,我也答應你,哪怕是太子失勢,我也會幫你保住祁家。”
祁佑眉頭微攢,“如果只是這事何需約定?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一旦有事我當然會保護他們。”
“如果,對我爹出手的是太子呢?你也一定會嗎?”
“太子為何會”祁佑轉念一想就明白過來,皇室對武林一直都是抱有戒備心的,若是除了外患,這個他們認定的內憂到時必定容不下。
“所以你才急著讓岳父卸了盟主之位?”
“這麼個靶子有什麼好當的,做了十二年,早就夠了,我們三兄妹都在家時尚能幫襯一二,可現在大哥常年在外跑,二姐和我都嫁人了,就算有心,恐怕也會因為距離而出差池,我爹那個人天生的俠義心腸,大而化之,這些年要不是有我娘和我們兄妹,他早就焦頭爛額了。”
祁佑就算因為想到未來的那個可能而心情沉重,此時也忍不住打趣她,“怎麼感覺你像是很看不上岳父?”
“不,相反,我很愛戴他,就因為有他在前,我才覺得武林中許多人直慡的可愛,他在大事上很有主意,一旦他決定的事就算我娘都阻止不了,讓我們最頭疼的是我爹太不拘小節了一些,要不是家裡底子還不錯,後來家裡又添了進項,就靠那點老底子早被他揮霍光了,偏偏他還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用他的話說,對朋友好不是應該的嗎?”
說起華清,華如初忍不住笑著嘆氣,“問題就出在,但凡上門的就是他的朋友,從我記事起的這些年都不知道接濟過多少人了,武林中人欠我爹人情的不少,這樣大方還特別擔事的盟主,誰不願意把他供在那上面?我不介意我爹幫別人,他做這個事特別合適,可是,我不能再讓他做最顯眼的那個人。”
看祁佑張嘴想說話,華如初搖頭,“這事不一定會發生,可也不一定就不會發生,這次的事就算我努力抹平,還讓他欠我一個救命之恩,可他現在只是太子,一旦他成了天子,想法會變的,武林中人有那身手高強的甚至能威脅到他的性命,比如說我,你覺得他能忍受得了嗎?
他一定不會大肆對武林動手,因為這師出無名,還會讓其他人冷了心,可他一定會殺雞儆猴,誰是最好的人選?自然是盟主,我既然能想到這些,自然就不可能再讓我爹占著那個位置,這十多年,武林中後起之秀很多,看中這個位置的勢力也很多,那麼,拱手相讓有何不好。”
還真是,想得夠遠,這般未雨綢繆啊!
祁佑端起華如初面前的茶杯遞到她嘴邊,看著她就著他的手喝下手才道:“既然你都說會讓岳父從盟主之位上退下來,以後就算太子要發作,也就不會再找上岳父,再者說,他多少也會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動你的家人。”
華如初卻還是搖頭,“你不知道我爹的性子,他護犢子,特別護,當時許婚的聖旨下達時,我爹差點提刀把人砍出門,就算後來我自己允了,我爹也是一萬個不願意,在出親的那天,我爹還囑咐我哥,就算我是在祁家大門口反悔了都讓我哥把我帶回去,當時來送親的人全是好手,而且人數眾多,他不是說著玩的,如果我真起了那個心,他一定會不顧那道旨意把我接回家,不管後果如何。
他對武林同道也是如此,如果是關起門來打,他最多也就是做個說和的中間人,不會真參與到別人的事裡去,這點他很有分寸,可若是外力欺壓到了武林同道身上,就是拼了命,他也會要護著。
我記得以前發生過一件事,十二年前和臨國朝升國開戰,因為武林中人突然起了心投武舉入了軍營,朝升國在戰場上吃了大虧,朝升國也算是明君賢臣,著人集結了許多好手上了戰場,以有心算無心,我們這方自然是大敗,慘烈得可謂是十不存一,我爹當時新任盟主,聽聞這事後大怒,不管我娘的勸說,硬是扔下身懷六甲的妻子號召了許多人上了戰場。
我娘本就是高齡懷胎,胎兒不穩,時常只能臥床,偏當時還常有死在戰場上那些同道的家人尋上門來救助,我當時才五歲,大哥悄悄跟著爹也上了戰場,我二姐雖然才十歲,卻不得不幫著娘親打理家中瑣事,年紀小自是有人不聽令行事,我姐那股子煞氣就是那時候養成的,有二姐幫襯,我娘終是咬牙撐了下來。
南朝添人手贏了朝升國,朝升國就添人贏回來,然後南朝再添人,你來我往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後來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兩敗俱傷,後來約定同時撤出了戰場,在戰場上熬了將近三個月,我爹身先士卒受了傷,是被人抬著回來的,我娘被嚇得動了胎氣,孩子是生下來了,卻只活了兩天。”
神情悲涼的看了祁佑一眼,華如初繼續道:“是個弟弟,我娘在床上足足養了半年才好了些,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我爹幾乎對我娘言聽計從,有時候想想,這些事南朝皇帝不知道嗎?不,怎麼可能不知道,可他們就是有本事看不到別人的犧牲,把別人的犧牲當成理所當然。
就比如現在,我還得擔心以後的皇帝更寡情,活在這樣一個皇權社會下,我不得不想得深遠一些,不得不早做打算,所以,祁佑,我不使勁在太子和二皇子之間添亂就說明我胸懷寬廣了。”
頓了頓,華如初搖頭失笑,“說遠了,我說這些陳年往事是想告訴你我爹有多護犢子,就算以後天子要對付的人不是他,他也不會袖手旁觀,所以我才想要和你約定,天子對你終是有些不同,到時候,希望你能從中求情周旋,武林是南朝的武林,他大可不必對武林有那麼大的敵意,那些人再肆意再妄為,也知道自己的根在南朝。”
“我會。”毫不猶豫的,祁佑答應下來。
就因為他應承得太痛快,華如初都愣了一下,才笑開了,“多謝。”
“夫妻之間不用言謝,這本就是我該做的。”祁佑把她的手抓在手裡,仿佛是嘆息似的道:“你心思重,我不擅猜女人心,你若是需要我做什麼,或者有什麼想法都要和我說,別讓我們漸行漸遠,我不想如此。”
華如初定定的看著他,確定他說的是真心話後而不是應付客套後鄭重點頭,“好。”
祁佑眉目舒展,拉著她起身,在門口時又警覺的放開,“先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