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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太原要好些,但是比之青州卻要冷許多,怎麼?”
“酷熱之後必有大寒,你聽過這句話嗎?”
聞佑搖頭,仔細一想歷年來各地的受災情況,深覺這話有理。
而今年兗州又熱又干,災情嚴重,冬天豈不是會更冷?
再加上糧食欠收,又餓又冷,兗州的百姓今年冬天怕是不好熬,不知道又會要死多少人。
看他眉頭皺起,華如初就知道他想到了什麼,揭開杯蓋喝了口茶,眉眼不抬的道:“吃食上面我可能幫不上什麼忙,冷我卻有個辦法。”
聞佑心中一動,剛才的擔憂因為如初這句話去了不少,“什麼辦法?”
“盤火炕。”
“盤火炕?”
“恩,就是,就是”華如初努力想了個形象的形容詞,“就是用泥土砌個大床,下面燒火,泥會過熱,冬天睡在上面怎麼都冷不到,今年時間上有些趕不及,一家先盤上一個試試。”
聞佑想了一下可行性。“具體的,你會嗎?”
華如初抿了抿頭髮,“我不會,只能盡力畫個圖紙出來。讓有經驗的百姓去琢磨,他們和土地打了一輩子交道,比我們要懂得多。”
有理!聞佑拉著如初起身,“現在都九月了。不能再拖,你畫個圖紙給我,我親自來抓這事,其他問題解決不了,我也希望在我的治下兗州今年不要死太多人。”
隨著他的力道起身,華如初像是完全不在意的提了一句,“火炕能給他們溫暖,可要是屋子被雪壓垮了,再溫暖也沒用。你手底下那些將士一年到頭什麼也不干。你怎麼不派他們去幫著百姓修葺房子?一個個都是有力氣的。閒著也是閒著。”
聞佑腳步頓了一頓,回頭看了如初一眼,心裡卻有了計較。
以往確實沒有人將兵這麼用的。可是這麼用也沒壞處不是?
兗州十一月就很冷了,十一月底最遲也就是十二月初會下雪。時間無多。
回家後兩人也沒顧得上去看孩子,先去了書房。
火炕華如初見過,可也只是見過,裡面那些道道卻只能連猜帶蒙,實在弄不明白的就在旁邊用文字說明,只有要個大致的框架,華如初相信那些做了一輩子農活,對這方面已經是非常通透的百姓一定能將火炕能琢磨出來。
聞佑是世家公子出身,吃過苦頭受過傷,但這些都和農活無關,只能在一邊看著,提不了半點意見。
不知道畫廢了多少張紙才終於勉強成型,華如初想了想,拿了最小號的毛筆在一邊寫下了火炕形成的原理。
聞佑這才隱隱看明白了些。
“你讓人多拓幾份,別將這東西捂在手裡,當官的就算有百姓出身的也比不上百姓,讓他們琢磨去。”
“好。”將圖紙吹了吹,聞佑急於去安排,親了親如初嘴角道:“時間緊,我就不去看孩子了。”
“恩,我會連你的份一起的。”回親了一下,華如初笑眯眯的道,“快去吧,我也不希望有我們兩個人在的地方還要死很多人。”
孩子在那邊屋裡,都睡著了。
看平平眼睛像是腫著,華如初心裡一咯噔,不會是因為她出去輕鬆了半日,孩子就將眼睛哭成這樣了吧。
何嬤嬤眼裡滿是愧意,“中午的時候您不在,小少爺應是餓了,冬菲姑娘來餵奶他卻怎麼都不肯吃,不知道是不是老不見您,小少爺就掉眼淚,也不哭,就掉淚珠子,後來哭淚了才睡著的。”
華如初心裡難過得不行,她一直都知道平平粘她,平時也從不吃冬菲的奶,可她一直以為是因為她在的關係。
只要她人不在,孩子又餓了,還不是見著奶頭就吸。
哪想到…
“一直沒吃?”
“沒有。”何嬤嬤抹了抹眼睛,“老奴就餵了點水。”
“安安呢?”怎麼安安的眼睛也是紅腫著的?
“小小姐倒是吃了,只是不知是不是受了小少爺的影響,一直跟著哭。”
華如初輕手輕腳的抱起平平到一邊坐了,正要解開衣襟,就看到平平睜開了眼睛。
經過淚水的洗禮,眼睛更黑更亮了。
只是眼睛小了不少。
看了華如初好一會,像是看清了抱著自己的是誰,馬上緊緊抓住娘親的衣袖,淚水又滾了下來。
華如初終於見識到了何嬤嬤所說的只掉眼淚卻不哭的樣子,心裡疼得直抽抽。
抱起兒子親了親,華如初小聲道歉,“是娘的錯,平平乖,不哭了,以後娘去哪裡都帶著你,不哭了啊!”
也是這時候,華如初決定回絕柳深的好意,她才離開這麼一會平平就哭得這麼傷心了,要是送得那麼遠…
她光想想就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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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 皇上駕到
晚上,華如初將自己的決定說了,聞佑本就不那麼願意兒子離開身邊自是不會反對。
要是他們忌諱那些,早在知道是雙胎時就不會留下了。
次日一早,柳深上船去往揚州。
來時帶了四十人,走時卻只有二十隨行。
留下二十人給華如初用是來時華家兩老便有過交待的。
這些都算是華家最重要的家底,華如初沒有拒絕,娘家給的一切她都滿心歡喜的接受,當以後娘家需要幫助時她也一定不會吝嗇。
接下來幾日,聞佑因著火炕的事忙活,將文家的事都丟到了一邊,白天再難見著人了。
這日聞佑和一眾屬官去了昌邑周邊的村子去試著盤火炕去了,有一行人悄悄進了城。
華如初抱著兒子在外面曬太陽,安安在華老爺子手裡,院子裡擺了桌椅,吃的喝的滿桌,倒像是個茶話會。
輕鬆閒適得很。
一個撥到聞佑手底下辦事的隨從疾步進來稟報,“夫人,有人自稱來自皇城,要見聞大人。”
華如初算著日子,“皇城是該來人了,好生招待著萬不可怠慢,趕緊派個人去找阿佑回來。”
“是。”
可是沒多久,那人又過來了,臉色有些怪異,華如初剛想問,就看到那邊月亮門處走出來一群人,待看清了驚得差點將手裡的孩子都丟出去。
忙將孩子交到何嬤嬤手裡,華如初朝身後一眾人打了眼色,快步上前行禮。“臣婦見過皇上。”
“免禮。”一路的疾馳,聞昱丹多少有些狼狽,神情卻極穩,有種一切盡在手中的不急不躁。對著隨後也跟著行禮的眾人道:“都免禮,原想著給原及一個驚喜,沒成想人卻不在。”
華如初引著人進正屋坐了,急急吩咐了秋謹幾句後道:“兗州災情嚴重。糧食欠收,雖然您免了田賦,但是這個冬天卻也難熬,夫君想了個法子,若是能成功這個冬天定能少死不少人,只是人卻見天的不著家了。”
聞昱丹來了興趣,“什麼法子?”
“政務上的事臣婦無權過問,只是大略見過圖紙,看著像是用土砌成的一張大床。還要燒火的。具體的臣婦卻是不懂。”
聞昱丹微微點頭。終於轉移視線看向其他人,“江大夫也在。”
江軒拱了拱手,神情和往常無異。“皇上好記性,還記著老朽。”
“江大夫自是記得的。”聞昱丹又看向另一個老人。“不知這位是”
華老爺子上前一步自我介紹道:“老朽越縣華滁,見過皇上。”
“華?戶部左侍郎的父親?原來的華老大人?”
“正是老朽。”
聞昱丹笑,“這倒是有些意外之喜了,說起來朕還得多謝你當初的相助。”
華老爺子自然不敢承皇上的謝,忙拱手道:“老朽什麼都沒做,萬萬當不起皇上的謝。”
一番客套後,華如初重又將話題接過來,“皇上一路辛苦,下人備好了粗茶淡飯,請皇上移步。”
聞昱丹沒有客氣,聽聞文家之事後他怎麼都坐不住,想著父皇還在,朝中之事有父皇照應著總也出不了事,便帶了禁衛疾馳而來。
這一路跑得著實不輕鬆。
吃飯的功夫,聞佑回來了。
見著人倒頭就要拜,聞昱丹揮手制止,“來陪我用飯。”
聞佑官服上還沾著泥,想著先去換一身,聞昱丹卻也不放人,“朕若去到其他地方,就是見不著人也定是去哪裡逍遙去了,你這樣子朕看著心裡卻舒服,咱們之間不講究那些,當時一起就著大鍋吃飯的時候都有過,現在這樣又算得了什麼,坐著。”
聞佑本就不是扭扭捏捏之人,聽到皇上這麼說真就坦坦蕩蕩的坐下了,中午是在外面隨便吃的,忙活這麼久他早就餓了。
兩個近半年未見的男人初一見面看著倒像是拼起了飯量。
一桌子飯居然吃了個七七八八。
飯後捧著香茗相對而坐,聞昱丹只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
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坐久了,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心變硬血變冷感情變淡,當時是痛快了,過後想起來卻也惶然。
他不想變得和父皇一樣,在很多年前他便這麼決定。
所以一接到原及的信,他便借著這個由頭來了這裡。
甫一見面,他便覺得來對了,也許所有人都變了,原及卻還和原來一樣。
華如初親自奉了茶,領著人退了出去。
“看著倒是瘦了些,也黑了些,但是精神不錯。”
“這裡雖然窮苦,日子也過得忙了些,臣卻覺得充實,您卻比之前要顯年輕了。”就如同曾在太子府中的無數次一樣,聞昱不將自己放得格外低,卻也不顯得格外熱絡,他知道皇上現在更希望他用這種態度和他說話。
“直說我四肢不勤了就是,說什麼顯年輕,我年紀不過比你大了幾歲。”聞昱丹笑罵,神情卻是愉悅的。
聞佑正兒八經的回道:“臣不敢這麼說。”
“分明心裡就是這麼想的。”聞昱丹笑容更深,突然話鋒一轉,道:“當初你提及外任時其實更想去的地方是揚州是不是?”
“是。”聞佑毫不僻諱的點頭,“臣沒有家人了,如初的家人便是臣的家人,而我的家人,在揚州。”
“現在還是想去?”
“是。”
聞昱丹神情有些怔忡,這樣的堅定啊!成親前原及就像是他的影子,鋒利,卻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