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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如初壓了張銀票在櫃檯上,背著雙手往樓上行去,聲音輕飄飄的傳來,“我對你無所求,無交易可和你做,不過是看你有幾分意思,又有膽色才願意說這麼一句罷了,你好生考慮,若是有那打算,在我離開之前隨時來告知便是。”
拿起那張銀票看了看,掌柜不由得挑眉,出手倒真是大方。
再結合那時候他說的那番話,這人的身份倒沒什麼問題,這般維護武林盟主,就算不是他家的公子也是故舊了。
至於另一幫人,十有八九是官家子,武林中人追殺官家子,也怪不得他會出手,這要是真成了,背黑鍋的可不止是那四個蠢貨,而是整個武林。
要是這官家子來頭大,事情更麻煩。
嘖,那小年輕倒是通透。
隨手把銀票扔進抽屜里,同樣也很年輕的掌柜琢磨起了剛才那人的話。
認真說起來,他並不能算是純粹的吳山鎮人。
他爹娘是從外地搬來的,日子倒也過得不清苦,後來開了這樣一家客棧後更是手有餘錢。
十二歲便被爹送到外面求學,直至去年才回來接手客棧,在外頭開闊了眼界,就是沒有今日這一遭,沒有這樣一個人丟下餌,他也不會一直守著這樣一家客棧。
現在也不過是有心把計劃提前罷了。
不說華如初那番話讓掌柜有了怎樣的想法,冬菲聽說姑爺暈倒了趕緊給自己的傷口敷好藥,又咬牙讓夏言幫著用乾淨的布條綁緊。
痛當然是痛的,可姑爺不是別人,容不得她不擔心。
再加上那邊還有個青柳,這拔箭的事怕是只能讓別人幫忙了,她現在就覺得一腳一腳都是踩在棉花上。
相比於聞昱丹的焦躁,丫頭們的著急,華如初反應要小得多,攙扶的那會她就搭在他的脈門上感覺了一下,脈膊雖說不是非常強勁,卻也還算平穩,應該是這段時間累得狠了,再加上受傷失了血,剛才又經歷了那麼一場,那根一直繃著的弦才終於繃不住了。
大事沒有,需要好好歇一歇倒是真的。
不想被人看出破綻,華如初沒有直接進去,而是等冬菲夏言匆匆前來才跟她一起進了屋。
聞昱丹就算等得再心急,也不好朝為了救他們而受了傷的幾人發火,是不好,也是不能。
這會感激的心情還沒有退去。
忘恩負義的事至少在這會他還做不出來。
冬菲號了脈,很快便抬頭對等著的幾人道:“這位…公子無大礙,只是身子有所虧損,失血過多,需得好好調養一段時間再行,看他這樣恐怕身上原先的傷口撕裂了,我那裡有藥,你們派個人跟我過去拿吧。”
聞昱丹懸著的心這才重重落了地,“那就好,多謝了。”
隨手指了個護衛跟著去拿藥,聞昱丹看向華如初,“公子也是武林中人?”
華如初點頭,看了祁佑一眼,“一起去吃點東西?”
聞昱丹也不想在這裡擾了原及歇息,遂點頭。
大堂被毀得面目全非,進來的四人死了兩個,一人死在祁佑手裡,一人卻是死經弓弩下。
剩下的兩個受傷不輕,不管是聞昱丹還是華如初都不想讓他們這麼輕易死了,早讓人抬了上去。
掌柜的得了銀票,聽得他們要飯菜慡快的應承下來,並且還把他們引到了另一側,那裡居然還有個雅間。
“這裡不常用,好歹比外面要好些,飯菜稍等一下就送來。”
“等等。”叫住要離開的掌柜,華如初道:“多準備些飯菜送樓上去,只管上好的,熱水也讓人提上去。”
知道這是個大方的主,掌柜慡快的點頭,腳步輕快的離開。
他只管賺錢,其他事才懶得管。
兩人喝著寡淡的茶水,沉默一會後還是聞昱丹先開口,“在下姓戴名昱,公子名諱可方便告知?”
“有何不方便的,在下夏以見,戴兄隨意稱呼就是。”
聞昱丹不由得露了絲笑意,“你看著比我年輕,我就托大叫你一聲夏小弟吧。”
“自然可以。”和太子稱兄道弟,這種經歷一般人真沒有,不知道祁佑知道了會是個什麼反應。
華如初一心二用的想像了下祁佑的反應,再想像了下事情曝露其他人的反應,不厚道的笑了。
聞昱丹抿了口茶水,似是漫不經心的道,“當時沒覺得,現在回想一下那會夏小弟說的話好像和武林盟主家很有淵源?”
肉戲來了,華如初笑意更深,“是有些淵源,要說這武林中換過的盟主不少,可像華盟主這般得人推崇的卻少,誰都有私心,做了這盟主,得了好處偏了心也是常有的事,可華盟主在這方面卻很自律,這十來年下來處事算是非常公允,這樣一個讓人尊敬的長輩,我不想讓他在剛賠了一個女兒後又要面臨這樣的危難。”
放下茶杯,華如初收了笑臉,鄭重又真誠的看向聞昱丹,“雖說不知道戴兄的身份,可能調動弓弩營的必定是官家,能讓官家這般大張旗鼓追殺的人自然身份也不一般,我不想去妄猜,也從沒想過要用今日這交情來達到什麼目的,我只求戴兄他日追查這事時不要把所有的怒火都發到武林中人身上,也不要讓華盟主擔這罪過。
武林中是有敗類,但只要有點腦子的便不會背上殺害官家的罪名,一個不好便是罪及家人的禍端,這點他們深知,這次,怕是被人蒙蔽利用了,戴兄若是想知道什麼,活著的那兩人戴兄只管使了手段去審就是。
不過我希望戴兄能留著那兩人性命,倒不是想保下他們,只是我想到了一點別的,在我把那些話說穿後我只是想讓他們起混亂,卻沒想到他們會那麼狠,直接下殺手,我想他們這麼做必定事出有因,至於什麼因,戴兄是聰明人,應該能猜得到。”
聞昱丹心念一轉,臉色大變,“你說出了他們的用心,他們怕走漏了消息。”
“我也這麼認為,那麼,後面肯定是還有其他安排,並且有武林中人參雜其中,所以,那兩人必須得留著性命,我把利害關係都挑明了,又有兩個同夥已經沒了命,我就不信他們沒點別的想法,要知道,江湖中人大都是有恩報恩,有仇十倍還之的。”
若說一開始聽到夏以見求情時還不願鬆口,這會已經是背上發涼了,他身邊就剩下五個護衛和原及,就原及現在還受傷昏迷著,若是再來一次今天這樣的陣仗,他斷然逃不過。
可指望眼前這人…
人家因緣際會救他一次,還能一直保護他?
就算那兩人破壞了他們的計劃,光是弓弩手就夠他受的。
除非他們自己亂起來…
所以,這才是夏以見留下那兩人性命的原因?
聞昱丹不由得看向對面那張看著還異常年輕的臉,有這份見識,有那樣身手高強的家僕,有那樣從容的氣度,斷不會是普通人家出身。
那麼,他救他,真的沒有其他原因嗎?
還是說,他根本就知道他的身份?
不,這不可能,在這裡投宿是意外,遇上更是意外,他們進店沒多久追兵就來了,根本連交談都沒有。
現在想來,就算是那些被利用的武林中人也不會知道他的身份。
所以,他的目的真的那般單純?
第一百二十一章太子面前拍桌子
似是察覺到他的疑惑,華如初眉眼一挑,道:“我家和華盟主淵源深厚,有些事自然就知道的多一些,以華盟主的性子,因他的身份賠上一個女兒就夠讓他痛不欲生的了,若再因為他而讓三妹妹在夫家無法立足,甚至處境艱難,他這輩子怕都不會痛快,若我沒有遇上,自然是什麼都不知道,偏偏這事就發生在我眼皮子底子,我自然要管上一管,冒昧問上一句,戴兄是要去哪裡?”
聞昱丹心裡瞬間閃過無數念頭,又在瞬息間做出了決定,“太裕”
“和我所料差不多,看來還是小弟我高攀了,戴兄的身份怕是很不一般。”話雖這麼說,華如初表現得卻坦坦蕩蕩,完全沒有低人一等的感覺。
她越是如此,聞昱丹反倒越信她,心裡原本對武林中人的厭棄不自覺也弱了許多。
“什麼不一般,這次能保得性命便萬幸了。”
門被人敲了敲,掌柜清亮的聲音響起,“上菜。”
華如初看向聞昱丹,沒有開口,聞昱丹便揚聲道:“進來。”
一路奔波,吃喝上自然好不到哪裡去,才進店點好菜追兵又至,聞昱丹早就餓得慌了,看著眼前熱騰騰的飯菜忍不住喉嚨動了動。
“好在廚房沒毀,飯菜都夠,兩位慢用。”
“多謝。”
聞昱丹若有所思的看著帶上的門,道:“這個客棧掌柜,不一般”
“亂有亂的活法,能在吳山鎮這樣的地方活得如魚得水,自是不一般,不過今日這事和他卻是絕無干係的。”
就算有過這樣的懷疑,細想下來聞昱丹也早就釋了疑,聽得她這麼說便點頭,“當是和他無關,經過這樣一趟事還完好無損,並且還這般大模大樣的出出進進,心性膽氣可見不弱。”
這位殿下怕是動了愛才之心了,華如初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肉片,她也餓了。
兩人各有各的考量,吃了飯後都坐著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叫掌柜的送了壺茶來,華如初忍著喝了幾口。
聞昱丹也喝得直皺眉,喝慣了那種清幽幽的茶水後,再喝其他便覺得無法入口了。
“這裡不能久留,咱們儘快先換個地方再論其他吧,小弟也得想一下這附近能不能借來可用之人,唔,還得給華世叔去個信。”
聞昱丹從吃飯的時候就在琢磨,這時候便笑道:“看來夏小弟和華盟主家關係很不一般,不過我這裡有個人和華盟主家的關係也是非同尋常。”
這才是真正的肉戲,華如初臉上露出好奇的神色,“戴兄指的是”
旋即不等聞昱丹開口,便又臉色一變的驚呼,“你該不會就是我那三妹妹的夫君吧!!”
正勉強喝著茶水的聞昱丹一口水猝不及防便咽了下去,嗆得他咳了個天翻地覆。
華如初忍笑忍得臉都扭曲了,幸好這時聞昱丹根本顧不上她,辛苦的咳了好半晌後才平復下來。
“夏小弟你可真是…幸好我喝的是茶水,要是喝的酒,這一嗆只怕又得把你那大夫找來了。”
“可是我說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