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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看出來了?華如初摸了摸頭髮,“揚州的髮髻比冀州這邊要松很多,我還沒適應,久了頭皮會疼。”
“在屋裡時像平時那樣挺好。”說了這樣的話,祁佑好像也有點不好意思,率先往門外走去,雲書偷笑出聲,姑爺這是被小姐拿下了嗎?從小姐嫁過來到現在,姑爺可還沒有在姨娘那裡宿過。
過了一個印象深刻的早上,準備去向婆婆請安時,華如初覺得心沒那麼沉了。
“雲書隨我過去,其他人留下。”
“是。”
進府這些天,華如初雖然沒怎麼和其他人接觸,實則把祁府的底子摸得差不多了,和別的世家大族一樣,庶子女除非有本事能幫上府里的大忙,普遍都是沒什麼地位的,姨娘們當寵時還好,要是不當寵還沒有孩子傍身,那便只能本本份份的祈願能得個平穩渡日。
長房這邊倒還好,一個正妻,四房姨太太都有子女傍身,就連正當寵的五姨娘也有個女兒,目前正以懷個兒子為最終目標,哪怕是下面要再多個妹妹分寵,孩子也是必須要有的,世家中的妾不會天真到以為憑寵愛就能過一輩子,兒子才是指望。
自己是長孫媳婦,就算五姨娘再得寵她也不用去巴結,庶子女更是只有來巴結她的份,倒是對於正宗小姑子祁珍,她需要花些心思。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主院用膳的規矩才破,各房之間來往本就不多,沒了這個橋樑更是幾天都不會見上一面,連基本的走動都沒了,不知道是不是看到這點,老太太才決定明天去主院用膳,但願還像以前說的那樣一個休沐期只要一天聚齊在主院就好。
“小姐,到了。”雲書知道小姐愛邊走邊想的毛病,輕聲提醒道。
看著被綠蔭遮掩的院門,比之自己那邊要氣派許多,祁府的長房媳婦想來應該也不如表面上那般和善吧。
挺直了背,華如初抬步上階。
“奴婢見過少夫人。”院門口兩個小丫頭頭一次見到少夫人上門,連忙跪下行禮。
“免禮,婆婆可在?”
“在的,奴婢馬上去通報。”
看小丫頭跑得飛快,華如初也不著急,慢悠悠的跟在身後,中間空出來的這點時間要收點什麼藏點什麼也夠了。
屋內,正教訓女兒的祁武氏聽到兒媳婦來了不由得揚眉,這都幾天了,終於知道要來請安了?
“去裡屋呆著,把我剛才教你的好好記住,一會考你要是答不上來,今天的中飯就不要吃了。”
“是,娘。”祁珍怯怯的應了,擦掉眼淚低頭進了裡屋。
祁武氏看得頭直疼,她怎麼就生了個這麼扶不上牆的相信?以她這性子以後嫁人不要說幫襯娘家,不被妾室欺負死了才怪。
“您別著急,珍姑娘年紀小還沒開竅,以後會好的。”
“但願吧,劉媽,把這些收起來。”
“是。”
華如初走進來時神情看起來還是很憔悴,氣色也算不上好,祁武氏心裡的不滿這才消了點,想到婆婆說她還在幫佑兒做茶葉,以她現在的身體怕也是在強撐吧,這麼一想,祁武氏總算不黑著臉了。
“媳婦給娘請安。”
“坐吧,你這身體還沒養好?這才入門身體就不好,以後生養豈不是會有問題?佑兒今年都二十有二了,他這個年紀的世家子弟早都當爹了,你要是身體不好,就多讓佑兒去姨娘房裡,早點生個孩子放你身邊養著,說不定還能給你帶一個來。”
華如初好想把桌子掀她臉上去,趕著自家夫君去姨娘房裡,這樣的事你祁武氏會不會做?一來就給她下馬威,這婆婆威風是不是耍得太痛快了點?
怪不得祁佑不喜來這裡,真是有理由的,祁佑看著面癱,但絕對不是個無情的人,會這樣對他的爹娘,恐怕也是發生了她不知道的事吧。
緩緩呼出一口氣,臉色更是白得透明,“是,娘,我會…和夫君說。”
“這才對了,大婦就是要容得下人,姨娘再能生也始終是姨娘,生出來的孩子也是不受看重的庶子庶女,你要放開些,切記不得善嫉。”
“是,娘,媳婦記住了。”
第五十八章消息泄露
教訓了小半天,祁武氏才意猶未盡的揮了揮手,“我今天說的這些你好好記著,身為佑兒的正妻,一切都要為他著想,行了,看你身體也還沒有恢復,這幾天就不用過來了,養好了身體趕緊給我生個孫子。”
華如初眼睛微紅的福了福身,“是,媳婦都記住了,媳婦告退。”
看她這個樣子,祁沈氏滿心不悅,怎麼就跟她欺負了她似的,婆婆教訓媳婦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想當年她才過門時哪有現在這般光景,各房只管過自己的小日子就好,也不用去應對那些污七八糟的事,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出了院子,華如初回頭看向如同張著血盆大口的院門,懦弱的表情全部褪去,滿臉的嘲諷,頭一次沒控制住在自己地盤之外的地方露出了本來面目。
看到小姐此時的樣子,雲書原本的氣憤全部變成了擔心,忍不住想,乾脆隨著性子來好了,至少那樣不會這麼被明里暗裡的貶低,祁武氏也不敢說那麼過分的話。
“小姐,咱們回去吧。”
華如初木著臉快步離開,再在這裡呆下去,她真擔心自己會忍不住做點什麼。
兩世為人,不說這輩子家人把她當寶貝般寵著,就是上輩子生活在那樣複雜的大家庭里,也從來沒人這麼訓斥過她。
第一次,她覺得自己選擇扮柔弱選錯了,要是扮個暴力女,最多就是受點罰,卻絕不用受這種委屈。
“雲書,我有點後悔了。”
雲書咬住唇,不敢搭話,女人總是活得萬般艱難,不成親當個老姑娘吧被人說三道四指指點點,爹娘還要被人看不起,成親吧,這世上又有幾個女人成親後敢說自己是幸福的,權貴世家爭權爭寵,小家小戶受氣,碰上個暴脾氣的夫君還會被打,手裡有點余錢了就去那勾欄院,她著男裝行走時見過太多這樣的男人,心裡不可謂不失望,更是決定一輩子跟隨在小姐身邊,不去沾染那情事。
可是這些天的所見所聞,她覺得姑爺會是小姐的良配,雖然姑爺也有妾室,可姑爺秉性不錯,會對小姐很好,如果現在小姐做了什麼決定…
兩人沉默著回到小院,門口的小丫頭看到她們回來趕緊行禮。邊解釋地上泥巴的由來,“小姐,祁安帶人把您要的那兩種驅蚊植株送來了,秋謹姐姐在指揮他們種下去。”
華如初微微點頭往裡走了幾步,入眼已經栽種好的一片綠色讓她心情好了些許。
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完全融入這個世界了,一直以為自己能扮演好媳婦這個角色,一直以為她已經是個完全合格的南朝人,可是到底,靈魂上本質的不同還是讓她少了骨子裡的奴性,她無法把自己看得那麼低,低到塵埃的程度。
如果給她一個平台,她不會做得比任何一個男人遜色。
上輩子的精英教育讓她有足夠驕傲的資本。
可是她不是陶嘉,她沒有那麼大的野心,沒有那麼大的權力欲,她甚至連掌家的想法都沒有,她原本也只是想憑藉著腦子裡那些相信悶聲發財,讓自己的日子好過一點,給自己的孩子攢下一些讓他獨立於祁家之外的資本,不用被祁家所束縛,不因為祁家的那點利益攪進你爭我奪中,如此而已。
這是任何一個女人根本不用活兩世也會有的想法,為了孩子,做母親的總是願意傾盡所有,費盡心思。
可她還是高估自己了,如果這點氣都受不住,接下來的一年她要如何熬過去?入門一年還沒有孩子,這在婆婆眼裡就是重罪。
幾乎可以想像,以後這樣的訓斥不會少,更難聽的話都會有,如果她還想好好過日子,還想讓孩子有父親,這些都是必須忍的,必須。
長長吁出一口氣,華如初抬步繼續往裡走。
秋謹看到小姐回來連忙示意大家都先停下來,急步走過來道:“小姐,祁安把兩種植株都送過來了,您看這麼種可以嗎?”
華如初只是大致看了一眼便點頭,“可以,就按原先華家時我那個院子裡一樣的種法,清清慡慡的就行。”
察覺到小姐心情有些不好,秋謹偷偷看了雲書一眼,“是,婢子遵命。”
祁安這時才有機會上前請安,華如初懶洋洋的擺了擺手,“行了,繼續忙吧,我回屋去躺會,沒什麼重要的事別來擾我,雲書,事情辦好了好好打賞祁安他們。”
“是。”
目送華如初進了屋,秋謹才低聲問道:“雲書姐,小姐怎麼了?”
雲書眼角餘光瞟到祁安就在身邊,心中一動,把聲音壓低到祁安絕對可以聽到的程度,道:“小姐被大夫人訓斥了小半天,大夫人那話說得很難聽,小姐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又不能發火,只能忍著,心情哪會好。”
怪不得小姐臉色不好看,秋謹心下分析了一番,看到祁安後就明白了雲書的意圖,捏著帕子擦了擦眼角道:“咱們小姐在華家做女兒時被寶貝得很,哪受過別人的氣,大夫人又是姑爺的母親,小姐當然只能忍著,雲書姐,我心疼小姐。”
“我也心疼,可我們又不能幫小姐做什麼,忤逆長輩的罪可不能讓小姐擔了。”
“我去廚房給小姐做點慡口的菜,雲書姐,這裡你幫我看著點。”
“行,去吧。”
華如初不是個矯情的人,用不吃飯來引起別人的注意力這樣的事她懶得做,一個人在房間內關了一會想明白後就出來了,只是精神到底還是比不得平常,飯都比以往要少吃了一碗。
中午歇了一會,華如初就去了廂房,那裡分開堆放著紫泥,紅泥,綠泥三種顏色的土。
憑著記憶中曾經見過的紫泥,華如初仔細分辨,越看越覺得這就是製作紫砂壺最好的原材料,祁佑回來得問問他這泥土有多少,好多紫砂壺就代表好多好多錢啊!
不過讓她一個人什麼工具都沒有做個紫砂壺出來是不現實的,她也只玩過制陶工藝,做出來的相信還算不上好,只能說不漏水,要論美觀真是一點都沒有。
“小姐,是您要的泥土嗎?”雲書也蹲下來抓了一把在手裡細看,她平時摸銀子的時間比較多,摸泥土這還是頭一遭。
“應該是,不過”不過什麼華如初沒有說出來,心下卻是疑惑,這幾種泥土並不易得,紫泥是甲泥礦層的一個夾層,綠泥是紫砂泥中的夾脂,紅泥則是位於嫩泥和礦層底部的泥料,都是極為難得的,可現在送到她面前來的卻有這麼多,並且還不是跟甲泥礦料一起送來,甲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