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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貴妃娘娘深覺娘家人過得辛苦,建安帝稍一琢磨,齊大人原配嫡女總不能抹了去。索性給他個閒差,去太僕寺做個少卿。頂頭上還有正卿擔著,得空再多陪陪夫人,早些得個小兒也好。
這人還沒進門,齊大人一夕之間便從正五品連跳兩級,擢升正四品少卿。眼紅羨慕的不在少數。
前朝幾個老臣相互遞了眼色,彼此瞭然於心,這是貴妃娘娘聖寵在身,不過區區提了個少卿,皇上還是很有分寸,遂都安安生生無有異議。
幾個老狐狸不吭聲,底下人自然不願冒頭。更何況,比起正四品閒差,這當口,家裡閨女前程才是緊要!
事後貴妃娘娘聽聞此事,乍一聽是給皇帝管車馬的官職,這女人嘟囔句“弼馬翁”,連帶皇帝也給嫌棄上了。
宗政霖黑著張臉,將這不知好歹的拎到御書房連著收拾了兩日。其間幾回妖精打架,恰好成全萬歲爺許久渴盼。
昨個兒賣力伺候,總算安撫好皇帝火氣,今早賴在床上如何也不肯起身。這才得了臭男人一句春風滿面的調笑——“給養著!”
直睡到日上三竿,將將用過早飯,卻等來常寧宮宣召。說是御花園裡梅園進了新品,太后娘娘請各宮主子午後一道過去賞鑒。
“既是太后說了好,本宮自當跟去瞧瞧。就不知除了后妃,可還有旁的人在?”
不知為何,陳嬤嬤總覺上首那位笑得很磣人。她得太后娘娘吩咐,務必邀上這位自來舒懶不愛湊熱鬧的主子往梅園一行。話也說得客氣,禮數更是周全。
怎麼也沒想到這位竟十分痛快點了頭,卻偏偏意有所指,問得她無言以對。
列在“后妃”之外“旁的人”……這身份真要追究起來,應了“是”,便是違逆太后心意。大伙兒心知肚明,那位可是早已將郡主看做後宮裡值得大力栽培,有本事能夠與貴妃分庭抗禮的能耐人。
看陳嬤嬤為難著不開口,慕夕瑤耍玩著竹製手爐,一雙美眸笑意暈染。“如此說來,未央也是去的。”起身扶著蕙蘭款款出了殿門,再回首,卻是笑比春花,明艷灼灼。“本宮雖不喜她,到底還是敬重太后。嬤嬤安心交差便是。”
陳嬤嬤怔愣著眼看貴妃娘娘雍容華貴轉眼就沒了影兒。耳畔還迴蕩著那位半點兒不含糊,話里直白透出的不耐煩。頭一次見識到這位何其跋扈!
“主子,您這般作為,太后娘娘定生不滿。”蕙蘭雖擔憂,卻隱隱覺得解氣。
這段日子以來,未央郡主幾乎就差沒歇在常寧宮中。每次請安,太后對著那女人總是言笑晏晏,好生慈和。可轉眼對上主子,卻是冷冷清清,尋常人一眼可見其中疏離。
“萬歲爺不是說了,本宮只管伺候他一人即可。”端的是有恃無恐,被宗政霖捧得一蹦三丈高。
有了未央,終於見到點兒宮斗影子。歷來高位妃嬪,不過就這麼兩條路子。貴妃娘娘對這等老套路不屑一顧,心裡只認準一條:
諸般討好太后,不若“壓著”皇帝各种放肆!他痛快了,她還能被虧待了去?
第四三九章 謀動
午後,梅林深處寒香閣中,份位低些的早早便到來候著。張昭儀身後坐著同樣出自棠梨宮的幾個充華美人,偶爾也說說話。獨蘇充容木著張臉離得遠些,瞧著就不討喜。
裡間本就清淨,突聞外邊兒傳來女子嬉笑低語聲,大伙兒齊齊回首望去,卻見麗妃娘娘乘著頂小轎過來,妝容精緻,宮裝華貴。人長得好,這麼一拾掇更顯出挑標緻。
隨後跟著的女子容色尋常,卻意外叫人忽視不去。看那身裝扮,竟是一襲廣袖月白雲紗裙,對襟系了配帶,式樣格外新奇。頭上一支白玉簪,松松挽了髮髻垂在胸前。襯著飽滿瑩白的面龐,雖無絕色之姿,好在輕輕一笑,眉眼便驟然點亮兩分。丁點兒不凸顯,打一看去便叫人覺得和善好親近。
“未央與諸位娘娘請安。”方才移步立定,盈盈一拜,氣韻天成。
這是一個無甚姿色,卻懂得彰顯氣度的女人。後宮之中難得一見。
“郡主無需多禮。”除了與之同來麗妃娘娘,此時還是由張昭儀做主。仔細打量下跟前之人,張氏想起毓秀宮裡嬌艷俏麗的貴妃娘娘,如何也想不明白這般迥異的兩個人,怎會同時入了萬歲爺眼裡。
雖說貴妃娘娘依舊聖寵不衰,眼前之人也不容小覷。至少,皇上給的賞賜,這位可是每每都壓過麗妃一頭。
這兩月郡主除了每日往御書房遞呈謄抄經文,便只往常寧宮和柔福宮走動。比起才回京那會兒,顯是刻意收斂許多。
都說這位是被貴主子明著“打壓”得面上掛不住,委曲求全之下不得不做了讓步。不過回報也是有的。如此懂事識大體,萬歲爺該是滿意。莫不然,也不會次次都不忘往未央宮裡送些奇珍。
方才客套迎了她二人入內,卻聽不遠處小太監高聲唱諾“皇上駕到!”“太后娘娘駕到!”兩位竟是同時到了!
急忙整理下姿容,麗妃當先迎了出去,領著一干妃嬪遙遙見禮。一時間鶯鶯燕燕,嬌聲軟語此起彼伏。
負手站定,宗政霖不想竟與太后迎面碰上。恭敬上前攙扶太后下了轎輦,轉身回去,眾人便見萬歲爺平平伸出手掌,輕紗撩起,一隻潔白小手緩緩放在男人沉穩有力掌心之中。
女子動作輕柔,然則這般親密舉動,卻叫眾人心下一沉。
太后眼皮一跳,肅著臉逕自登上石階。未央郡主眉眼輕抬,面上溫婉笑意再添兩分。
貴妃,當真是沒將太后放在眼裡。她莫不是以為皇帝能無時無刻護在身前?當真如此,歷代寵妃何以難有善終。
久不露面,貴妃娘娘甫一露面便招了嫉恨。
絳紫色百褶曳地裙,繡著暗花雲紋,散開的衣擺,行進間層層疊疊蕩漾開去,美不勝收。玉羅紗!整幅衣裙竟是南邊新進貢來,珍品玉羅紗製成。
宮裡每年也只得兩匹。能這般剛得了賞賜便剪裁新衣,除了毓秀宮這位奇珍多到數不清,且自來虛榮愛擺譜的,還有誰人如她這般奢侈無度!
“今兒個皇帝得空?”
派陳嬤嬤去毓秀宮傳話,竟不知還能將皇帝一併請來。太后目光狀似不經意自未央身上掃過,稍一停頓,很快便移轉開去。
“早間忙完政事,聞聽梅園進了新品,正巧看看。”宗政霖面上對著太后回話,餘光瞥見慕夕瑤方才坐下,便衝著身邊兒磁碟里擺放的糕點伸爪子!
這女人,全當他叮囑是耳旁風不成?
慕夕瑤才捻起塊兒糯米糕,眼前驀然奉上盞熱茶。這時節,還能瞧見裊裊升騰的水汽。再一細看,青花瓷盞分明是她毓秀宮中常用之物。裡邊兒也不是盛的尋常茶水,瞧那暈黃色澤和鼻尖繚繞甜甜香氣……得,是她平日愛用的蜜糖水兒!
偏頭看去,卻是身後服侍的趙嬤嬤捧著蜜水兒,偷偷給她使顏色。
這一看不打緊,玉石桌案後萬歲爺沉沉眸光正落在她身上。嚇得出門前一疊聲允諾“臣妾省得”的女人,這才記起宗政霖之前一應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