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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府與奉公伯府之間的這個事,鬧的這麼大,可以說,燕都裡面,該知道的人,總是會知道的。都督府里,都督呂博瑞的夫人晉氏從外面回來後,到了自家老爺面前,小聲說:“據說,魏家老四真的是不行了。”
“真的不行?”呂博瑞轉過身來,一雙眼睛銳利地掃過晉氏的臉。
晉氏點頭:“是的,消息應該沒有錯的。奉公伯府的夫人,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有可能拿個丫鬟去頂替自己的表侄女,畢竟,據說是要陪葬。那個棺材,魏府都在準備了。”
呂博瑞凝眉沉思的樣子。
晉氏等著他開口。在這個書房裡,還有一些人在,大都一樣是被萬曆爺從京師調過來的官員。他們這些人,只有一個任務,只有這個任務達成了,才有可能回關內,那就是,扳倒朱隸在這裡的勢力和地位。
這個任務說來容易,其實是難於上青天。護國公在北燕的地位是從開國之初已經建立起來了。可以說,北燕的百姓,只記得護國公是他們的主子,根本不承認京師里的皇帝。
僅以他們這些所謂朝廷派來的官差的名義,但是沒有任何實權的一群人,完全是沒有辦法對付朱隸的,必須採取利用一切手段的方式。
這也是,之前那些被朱隸發現後趕盡殺絕的原都督府里的人做的事。他們能做到而不像前任那樣被朱隸發現嗎?
呂博瑞對此有自己的衡量:“不需要與對方聯繫。只需把風聲放出去。這個城裡,不會沒有東胡人。而能到燕都的東胡人,無不都是貪得無厭的東胡商人。他們唯利是圖,肯定是會為了利益,去和他們的可汗通風報信。”
其餘人點了頭。
沒過多久,連茶樓里閒著嗑瓜子的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了魏府裡面的四少爺,快死了。
燕都西城門出去,一百里處,駐紮了一支軍隊,那裡是魏家軍的地盤。
魏子清早上帶了老三魏子昂直奔這兒來時,魏子昂說到了呼延毒最終沒有從自己手裡交出去的過程。魏子昂對此,有些愧疚的口氣說:“王爺這是信任我們魏家,才一直把這樣重要的人犯,交給我們看押。”
“老三,我們這不是辜負王爺,更不是背叛王爺。但是,我們不可以看著老四死了一點作為都沒有。”魏子清道,“說起來,王爺是信任自己的王妃說的話,但是,王妃說老四不是因為中了東胡人的毒沒有解藥才如此重病,那麼,王妃理應可以治好老四。可是,王妃沒有治好老四,不是嗎?實際上,王妃束手無策。”
由於,魏子昂見到李敏的時候,從來沒有看見過李敏施行醫術,所以,沒有辦法用自己親眼所見的東西來反駁自己大哥的話。或許,李敏真的只是徒有虛表,其實名不符實,醫術是被人誇大的。這樣的話,他們更不可能讓自己的弟弟冒險死在了李敏手裡。
到了軍營里,他們先去看人質。
呼延毒盤坐在軍營里的牢所里,看起來神色不錯,見到他們來,像是早有所料什麼,咧開了一口森森的白牙:“兩位魏將軍來見我,是不是我們可汗給魏將軍的見面禮,讓魏將軍很是滿意?”
魏子昂聽到如此挑釁的話語,一手按在了劍柄上,很是氣憤。
魏子清伸手攔住弟弟,對呼延毒說:“你是侵犯我大明國土的犯人,理當論斬,如今先不行刑,只不過是時日未到。”
呼延毒站了起來:“我警告你們,不要在我們可汗面前耍花招,乖乖把我送回去,我們可汗可能放你們一馬,否則,接下來死的,遠遠不止你們家老四!”
一句話,讓魏家兩兄弟變了臉色。拿到解藥也好,如果解藥很少,而他們一直搞不清楚東胡人是耍了什麼把戲的話,以後他們的人再中招,豈不是一路都得被東胡人套死。
呼延毒自鳴得意地勾著嘴角,坐了下來,懶洋洋地靠在了牆上。
那副太過得意的姿態,讓魏子昂怒到只想拔出劍一刀砍了這人。
“老三!”魏子清按住老三的手。
“大哥!”魏子昂喊了一聲之後,不由得耷拉下腦袋,嚓,把劍收回了劍鞘里。
魏子清隨之對跟來的參謀說:“按照計劃進行。”
“屬下遵命,將軍。”
魏家兄弟如此心急,都是因為,京師里自己宅中放出來的關於老四病情的消息是壞的。
到了傍晚的時候,日落時分,魏子清魏子昂,親自帶了俘虜,前往交易的場所。那裡,離燕都有五六百里遠。但是,再過去,還有護國公的軍隊,魏家兄弟因此把寶都押在這裡了,相信東胡人把俘虜換到手以後,想真正逃回東胡去,並不容易。只要讓前線盯緊人,不讓人跑了。為此,他們家老二,可是騎著快馬,一早上先跑去前線的軍營里去了。
☆、【169】臣服
夜幕時分,幾顆零丁的星星掛在北方的高原上。沒有下雪,可地上結滿了初雪的凍霜,風很大,刮的人耳朵里都疼了起來。
在一棵樹立在荒漠中猶如一枝獨秀的枯萎的樹木前面,魏子清揮了揮手,身後幾個身形精幹的士兵分批出發,向四周探查。
魏子昂在後面距離五里的位置,親自看守關押人犯的囚車。
不久,前面探查完畢的士兵回來報告,搖頭表示沒有發現可疑跡象。
這塊地方,四周全都是荒漠,在這片瞭望過去幾乎一眼可以看盡東南西北不見邊界的地方,想找到個埋伏的隱身的障礙物,看起來都是十分艱難的事。按理說,這樣的地方,十分適合追擊。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會提出在這裡進行交易。
魏子清對燕都四周的土地可以說是很熟悉的,熟悉到滾瓜爛熟。他和幾個在前鋒部隊打仗的弟弟不一樣,在後續這近幾年裡,常年已經不是在邊疆的前線作戰,而是作為護國公府最忠實的家臣魏府的長子,幫著護國公駐守後方,負責在燕都的駐防工作。
像上回,朱隸回京的時候,需要有人在燕都裡應外合抓拿叛徒和間諜,這都是魏子清一手負責的,成績儼然可見,深得朱隸和公孫良生讚賞。
理所當然對這塊地方地形地勢熟悉,心中瞭然,不免就更覺得對對方怎麼來到這個地方有所疑問,並且提起更高的警惕心。
魏子昂終究年輕一些,主要看老大的決定來行動。在後面看著老大的身影,遠遠地望了一陣,只見老大哥坐在馬鞍上紋絲不動,像是陷入了沉思猶豫的狀態,內心裡的緊張一樣提到了嗓子眼。
都是帶兵打仗的魏家人,可以說對戰場上的危機有著一種潛在的超乎常人的直覺。押著人犯到這裡的路上,他們是有反反覆覆考慮過,這會不會又是東胡人使的詐。畢竟東胡人知道他們為了自家兄弟,已經是走投無路別無選擇的地步。
風,颳起了地上夾著雪塊的沙土,一塊塊因為被凍住結實得像石頭一樣,莫大的一塊飛起來砸向車隊時,士兵們往車後面一躲,只見那石塊可以把車稜子砸出了一個窟窿。關押囚犯的車,於是變得脆弱無比,那些豎著的困住囚犯的木條全部變成岌岌可危。
魏子昂見狀,立馬讓囚車改變方向,意圖躲去大風的襲擊。
後面忽然發生的動靜,驚醒了在前面坐鎮的魏子清。可是,當他意識到什麼時,大喊一聲:“老三,小心——”
遲了。
忽如其來的捲風,從北側吹來,接著這陣颯颯的黑夜裡分不出黑白顏色的颶風,直面撲向了魏子昂看守的囚車。
站在囚車前面的一排士兵,在沒有預警的情況下,猝不及防,只被這陣颶風一刮,猶如稻糙一樣全面倒下。有的被風直接橫甩出去幾里遠,有的直直仰面倒下,口吐鮮血。
從劍鞘里嚓一聲拔出刀的魏子昂,從馬上直接躍起,向逼近囚車的旋風直刺過去。鋒利的寶劍插進颶風的剎那,只聽忽的一聲迎面掌風抵擋寶劍的巨響。隨之啪啪兩掌,在夜星晦暗的夜空中交鋒,周圍的人只看得眼花繚亂。
見老三被困,而敵方儼然沒有誠意交易只是急著劫囚,魏子清旋轉馬頭,直奔後方打算援救老三。
結果,當他馳馬未到一半路程時,四周忽然再颳起簌簌的寒風。風塵瀰漫,雪花漫飛。四條黑影齊撲到他四面。
魏子清抓住韁繩,勒住馬蹄,緊接發出一聲冷笑:“老三,待他們劫——”
聽到這聲,魏子昂抽身而退。那襲擊的颶風砰一聲,打破了蒙蔽在囚車上的黑布,露出的是一個空鐺鐺的木籠子,裡頭,連個人影都沒有。
“我們首領呢?大明人,護國公的走狗,都不講信用的。”那個身披黑袍,落在囚車上的壯漢,在模糊不明的夜色下從颶風裡露出了真實的樣貌。見是個留著大鬍子的男性,大概中年的年紀,嗓門粗大,頭頂上留有一條東胡人的特色辮子。
對方氣勢磅礴,同時是氣的夠嗆。
耍陰,兩方面都耍。一個沒有誠意拿東西來換囚犯,一個沒有誠意來交出囚犯。
魏子清淡定深沉的眉眼,掃過對方一圈人,見個個在風中露出面貌時都是東胡人,可是一個個功夫卻也了得,不太像是東胡人自身的功夫,實在令人不禁懷疑起了對方的來歷身份。
“彼此彼此。”魏子清說,“說好拿解藥來換取你們的首領,但是,你們的解藥呢?”
“我們要先看人!不然,不知道你們是不是把我們首領殺了!”對方赫赫有聲。
“那我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拿假藥來糊弄我們?”
“既然你都不信我們拿來的藥是真是假,何必再做交易。”
“不做交易沒有關係。大抵就是拿我們老四的命,換你們首領的命。”
站在囚車上的男子聽見這話,哼一聲,手持的大刀插在了囚車上,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道:“這是解藥。”
“怎麼證實是真的解藥?”
男子猛的抽出自己背上箭筒里的一支箭,對準了沙地里奔跑逃竄的一隻老鼠,手臂輕輕一揮,箭從他手指間飛出,不需費力,she中老鼠的身體。老鼠中箭倒地之後,傷口急速地腐爛開來。
“是老四那會兒中的那箭——”魏子昂靠的近,看的比較清楚,驚異地叫出聲。
囚車上的男子再用嘴,把瓷瓶上的木塞子咬開,接著把瓶子裡的藥水,倒了幾滴在老鼠的傷口上。不會兒,只見老鼠的傷口停止了腐爛的跡象。
看起來,是解藥沒有錯了。
魏子昂轉過頭,與坐在馬上的老大對了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