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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李大同和王氏都愣在那裡,一時半會兒都沒有能回過神,搞不清楚究竟朱隸是什麼意思。
款待貴客的大堂里,擺放了一張圓桌子,鋪著紅布,上面整整齊齊滿滿地放了三十幾道菜,都是招待回門的姑娘和女婿的。
擔心菜涼了,老太太吩咐廚房把一些菜重現下鍋再端出來。自己招待客人,在堂內椅子裡坐下,先吃口茶。
李大同回過神來以後,趕緊跑回招待客人的貴廳,坐在老太太的下位上。
朱隸坐在上位,李敏坐在他身邊。
尚姑姑帶人親自給他們夫婦倆上茶,拿的是王氏從宮裡拿到的藏茶。
朱隸揭開茶蓋子,望了眼茶湯,並沒有喝,轉頭,聽老太太說話。
老太太對他說:“我這個孫女,為人是很善良的一個人,心腸稍微軟了些,所以,要請王爺多擔待一些了。”
她心腸軟?
李敏掩遮口,輕咳一聲。
朱隸聽完老太太這話,嘴角微揚,像是噙了抹心有靈犀的笑意,說:“二姑娘心軟,剛好本王是最不懂得什麼叫做心軟的人,是不是,配的剛剛好?”
最不懂心軟,豈不是在含沙she影什麼。李大同舉起袖管擦著額頭的汗珠,那冷汗一直不停的不受控制地掉,心臟都快被嚇死了。
王氏皺了皺眉頭,好像聽不懂朱隸這句話。
李瑩拿帕子微微蓋住臉,掩飾著自己往朱隸臉上投過去的目光。
要說的話,她最喜歡不會心軟的男人了。只有不會心軟,才不會像朱璃一樣,看著她李瑩,居然開始惦記起哪個女人了。
老太太對孫女婿這句不像笑話的笑話,接的一絲勉強,只能點頭說:“是的。”
朱隸磕了磕手中的茶蓋:“本王是真心感激各位撫育出來的二姑娘,深得本王的心。”
李大同這下真把持不住了,一口茶水嗆到了口裡。
要說李敏深得朱隸的心,豈不是之前李敏在尚書府里的所作所為,朱隸都很贊同並且很欣賞。
這裡面,最吃虧的人要屬於王氏了。王氏自然不甘,想著這個朱隸不過也是人前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人,大概是到了兒媳婦家中要給兒媳婦一點面子,顯得自己很大男人,其實在府里只是被自己母親壓著不能說話的一個小孩子。
哪個男人不是這樣的?
王氏很了解這一點,因為她自己是這樣的了。在府里,老太太說一句話,在她老公耳朵里是天。她王氏說一句話,李大同可以當她王氏是放屁。
“王爺。”王氏不顧李大同使來的眼神,非要給眼前的這對男女心裡添堵了。因為,這也是尤氏傳來的消息。她在這裡說多少狠話都沒有關係,因為,尤氏在護國公府里,在兒子回去之後,都會站在她王氏這邊的。在讓朱隸納妾這件事上,她王氏和尤氏是沒有任何利益衝突的,是同仇敵愾的,敵的是李敏。
朱隸微挑的眉宇之下,那雙墨瞳像無底深淵一樣。
王氏必須吸口氣,才能躲開他眼神說話:“王爺,其實,妾身深知王爺的難處。這個事兒,妾身和老爺,都有聽護國公府傳過來消息了。哎——都是老爺和妾身沒有教育好女兒。讓她犯了七出之罪。”
“嗯——”
王氏眼睛猛的雪亮,嘴角彎的弧度,嘴巴都笑開了:“王爺請放心,尚書府不是會偏袒自家女兒不顧大義正義,該怎麼做的,尚書府一定會做好。自己家的女兒,妾身和老爺更是都兢兢業業的,希望把其教育好,不再給王爺和王爺府中添麻煩。”
耳聽王氏這番話沒有任何錯處,而且,大義凜然。老太太都不禁挑了挑眉毛,想著自己兒媳婦什麼時候和護國公府感情這樣好了,王氏貌似都忘記了自己以前對護國公府做出來的事。李大同擦著冷汗的手沒有停下。
因為知道,朱隸理應和朱理一樣,護國公府的人,都是很記仇的。
砰!
茶蓋子剛磕到杯口上。聽到聲音的李大同,慌裡慌張地從椅子上滑落下來,跪在地上,對朱隸說:“是本官的不是,請王爺息怒。”
王氏跟隨點頭:“王爺放心,老爺和妾身回頭會努力教育敏兒不得犯錯。”
“本王是想,太后的懿旨都張貼在京師里各大皇榜上了,莫非李夫人眼睛是瞎的?倘若李夫人眼睛不是瞎的,李夫人敢對太后懿旨視而不見,回頭是不是本王該向太后提起?”
王氏詫異地抬起頭,再對上朱隸那雙森冷的眼珠子,直打了個寒噤。
這,這,這怎麼可以?怎麼可能?有尤氏壓著,這個朱隸,怎麼敢,敢反對自己母親?
王氏的心裡頭全亂了。
“李大人。”朱隸緩聲打開的聲音,重如巨山。
李大同被壓到喘不過氣來,連聲答:“在,在,糙官在,請,請王爺訓斥——”
“太后懿旨在上,皇上都蓋了玉璽。李大人的內子是預備抗旨行事嗎?”
“不,不是的——”這回王氏搶著否決,抗旨還得了,要砍頭的。哪怕要幫尤氏,也不能這樣幫。
李大同紅著臉起身,舉起手當朱隸的面,先啪啪,狠掃了王氏兩巴掌。
王氏不敢說不是,接了李大同掃來的巴掌,臉頰兩邊都印上了五指印,嘴角血瘀,馬不停蹄地磕頭說:“王爺,請王爺饒恕。臣妾絕對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護國公府傳來的消息——”
“護國公府里誰傳來的消息?你意思是說,護國公府里有人分明想抗旨了嗎?”
聽到這話,王氏傻眼。她哪敢說直面說是尤氏的意思。況且,沒有黑字白紙為證,尤氏一口否決的話,她豈不是變成了誣陷。老天,她這是被尤氏和尤氏的兒子一塊坑了嗎?
早知道,不幹這活兒了!
“是妾身聽錯了,都是妾身的錯,沒有人敢抗旨,妾身發誓,沒有人敢!”說到這裡,王氏眼珠里一轉,一字一字吐道,“只要王爺心裡想不想納妾——”
哪個男人不想三妻四妾的。好比李大同,要不是她王氏強悍,想抬多少女人進後院裡,和皇帝一樣坐擁六宮,這都是男人的偉大夢想。
“本王無意納妾。”
六個字,像是對天下所有人宣誓了什麼。
王氏呆住了。李大同瞪著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還是男人嗎?
老太太圓圓的眼珠子圓了圓,有了幾分琢磨。雖然大明王朝給了男人三妻四妾的特權,可是,不是男人都想著納妾的。朱隸的父親,不就是沒有納妾。
李瑩的眼中驀的閃出了一絲亮光。要知道,皇宮裡雖然傳出消息要她和朱璃完婚。可是,聽說靜妃在宮裡已經在幫朱璃同時選取側妃人選了,只等抬她李瑩過去以後,馬上再抬側妃進三爺王府。
能嫁給一個不要納妾的男人,這,真的是在大明王朝里,不知道多少女子夢寐以求的事了。
為什麼?
這樣好的男子,會變成李敏的。不對!這人本來是屬於她李瑩的!
“為,為什麼?”王氏終於找回了自己舌頭,依然不相信朱隸口裡說出的話,不會的,不會有男人和李大同是不一樣的。
朱隸道:“遇到二姑娘以前,本王不懂得男輕女愛,也想著三妻四妾不過也就如此。遇到二姑娘以後,本王才明白,天下唯獨得到這一個人,勝過得到天下所有其她女子。有二姑娘陪本王一生,是本王今生今世最大的幸運。”
如果說這男人口上抹了蜜糖,李敏相信他出來前一定都想好了,抹了多少斤蜜糖在嘴上了。
知道男人少不了甜言蜜語,可她真的一時都聽不出他這個話里有半絲謊言。因為她知道,對於大叔而言,撒謊,尤其對自己最重要的人撒謊,是一輩子都不可以原諒的事情。
大叔不善於撒謊,除非是善意的謊言。
王氏軟塌塌坐在了地上,如果說她敗在哪兒,無疑是沒有李敏幸運,嫁的男人喜歡三妻四妾。
李大同有種羞愧到無地自容把自己埋進地底下的感覺。可是,叫他不找女人,他肯定是辦不到的。
廚房把菜重現下鍋熱好了,眾人圍著圓桌子坐好。
李大同站起來,按著王氏的話,特別向朱隸介紹人參五靈脂湯,說:“這是府中款待王爺的藥膳湯。人參,可以大補王爺的元氣,五靈脂,可以活血通絡,對於王爺來說,都是健體強身的良藥。”
朱隸紋絲不動,眼光只緩慢地掃過那碗散發著濃郁香味的濃湯,裡面還燉了一隻老母雞,有多香該有多香,引人飢腸轆轆,難怪介紹的人臉上都是一臉得意。
“李大人,這是李大人自己想的,給本王做的湯?”
李大同一愣,機靈的他不敢貿然接話,謹慎答:“王爺不喜歡這湯?”
“本王喜不喜歡為一回事,但是,本王知道的是,人參與五靈脂同用的話,可以毒害死人。”
李大同的臉色刷,掉到了無色,踉踉蹌蹌的腳步,是要從椅子上直接摔下去。
老太太拿帕子捂住胸口,一樣要得心臟病了。這個菜單,是王氏送過來時她親自過目過的。
對了,是王氏做的!
李家母子兇狠的視線she向王氏。
王氏像是很無辜地站起身,澄清說:“臣妾,臣妾都是聽幾個大夫說的,說這個人參可以補元氣,五靈脂可以活血通絡,都是好藥,臣妾,臣妾從沒有聽說過這兩者合用能毒死人。不知道王爺是從哪兒聽說的?”
十九畏,是指中藥配伍里的配伍禁忌,其中,人參和五靈脂不能同用,這都是大夫都知道的事兒。不是大夫的老百姓不知道,很正常。
她這個惡毒的繼母,壓中的是這點。
只是王氏忘了,她李敏是真正有學識的大夫,不是糊弄著玩的,怎能不知道十九畏。朱隸從她口裡早知道十九畏的事了。雖然,大明王朝的醫書里並沒有明確書寫十九畏。可是,只要稍微有點知識的大夫都該知道這兩者不能用。王氏,不可能不知道。
李敏能感覺到自己身邊的男人體內正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一股怒氣。可見的,王氏這回裝無辜,徹底踢中了某人的鐵板。
“你,不知道這兩者合用可以害人?”
“回王爺。臣妾真的不知道。臣妾,臣妾只是聽人說,這個藥好,那個藥好,是臣妾魯鈍,不知道給王爺熬湯時,該先請教大夫這兩者能不能合用。”王氏把頭垂得低低的,表現到何其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