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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元在她杯子裡添茶,在她耳邊說:“夫人有讓人傳話進宮裡,說三小姐治臉上的傷口缺了幾味藥。知道宮裡如今混亂,夫人讓人先告訴小主子,是避免小主子上了他人的道兒。”
李華聽了這話沉思幾分:“母親想的周道。我這會兒如果去向皇上求藥,是自打臉。”
“聽說是大舅子提醒夫人的。”
提到王兆雄,李華心裡突然亮了,抓住杏元的手,低聲道:“今晚看看我大舅有沒有輪值,有的話,讓他到我這兒坐坐,就說我今兒在院子裡吹了點風,嗓子有點癢,想請王御醫過來請個平安脈。”
杏元領了她這話馬上去辦。
在宮裡,其實李華要見王兆雄並不難。但是,兩人之間儘量避免見面,以防讓宮裡的人惦記他們兩人之間是有關係的。
王兆雄見夜色已深,這會兒去外甥女宮裡也不怕了。便讓人提了盞小燈籠,走去咸寧宮。
在他要離開太醫院時,還能聽見同僚們在裡頭議論不休,都在議論李敏今日在太后娘娘那兒用耳針救十九爺的事。
女大夫歷來少見,出類拔萃的女大夫,更是聞所未聞。李敏救十九爺熟練的手法和精準的判斷,讓太醫院裡的眾位大夫,突然都有了一種遇到了威脅的感覺。
太醫院裡的右院判,正六品官員魯大人,摸著花白的鬍鬚,躺在太師椅子裡聽眾人爭論,眯了眯兩隻微小的眼珠子。
針灸一直在皇宮中處於一種尷尬的地位。大體皇帝都不喜歡針刺火灸的,理由很簡單,需要袒衣露背。男人都尚且不喜,想想後宮裡太醫們侍奉的那些女子,都是皇上的女人。皇上更不願意自己女人在其他男人面前袒衣露背了。所以,有些宮裡的小主子也明確表態了,絕對不接受針灸。
李敏露的這一手還真的恰到好處,居然只在人的耳朵上用針就能解決了。
對於耳針,太醫院的太醫不是不會,但是,能用到李敏這種滾瓜爛熟的程度的,真可能找不出一個來。
所以,王兆雄聽見太醫院眾位同僚的擔心,以及魯大人在自己那把太師椅里摸鬍鬚的時候,都能感覺到這事兒蠻嚴重的了。
李敏刮來的這陣風,弄不好,能在宮裡引起一陣颶風。
到了李華那兒,王兆雄吃了一杯外甥女給倒的茶,咂巴了下嘴問:“是皇上賜的碧螺春嗎?”
“是的。”李華答。
“感覺這個茶味兒,比在那個宮裡的主子那裡嘗到的味兒要澀了點。”
茶源哪怕是來自同一個產地,但是,論茶樹的生長年齡,以及炒青師傅的工藝水平不同,同樣叫做來自那個地方的碧螺春,都能分出好幾個檔次來。
李華聽見舅舅說的這句話,馬上沉了臉:“哪個宮中的主子?”
“你入宮不過數月。”王兆雄連年都不說了,直接拿月教訓她,“別看皇上好像個個好,但是,真正好的那幾個始終都放在心裡惦念著的。你要做到在皇上心裏面長長久久,需要磨練的。做幾件大實事兒讓皇上對你感恩戴德。”
對這點,李華早有想法了,拉著他的袖子說:“我上次去太后娘娘宮裡,聽太后娘娘說她夜裡經常睡不好,要不,舅舅幫我做幾顆安神丸,讓太后娘娘睡的好,我這宮裡,皇上更是會經常來看了。”
王兆雄眼睛一眯,是摸到了她想法,是想讓太后依賴上她。
這個法子是必須試一試的了。畢竟,李敏都在太后娘娘面前出了風頭。再不動作,只怕遲了。
一個病人,大致上信任哪個大夫時,會全聽哪位大夫的。這就是為什麼各個主子有各自信賴的大夫。
先入為主很重要。
不知道,李敏知不知道這個道理。要是知道的話,只能說李敏早存了這個心思?
☆、【68】太后有請
大清早的,李敏聽見了院子裡傳來一陣像竹子被風颳似的刷刷刷的厲聲。
知道是有人早起在舞劍。李敏對屋外守著的念夏喊了聲:“誰一早起來了?”
其實用問嗎?
護國公府如今也只剩下一個男主子。小叔才十三歲,卻少年老成,個頭與她都一般的高了。早上,聽說朱理固定要上京郊溜一圈馬兒,打坐,舞劍,練棍,對拳,樣樣沒有少。
護國公府重武輕文,代代護國公都是沙場上戰無不勝的將軍,但是論起文筆,據說她公公曾經都在朝廷上鬧過一個笑話。
有一次皇上命眾臣賦詩賞月,舉辦比詩會,沒有人可以藉故推辭。當時她公公由於從來是不會賦詩詠嘆的人,讓他七步作詩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乾脆做了這樣一首詩:一步兩步三步四,四步五步六部七,七步八步九步十,皇上命詩臣能不。
當場所有人哈哈大笑,皇上笑到一口酒噴到她公公臉上。同時,這首詩在宮裡宮外廣為流傳。皇上給她公公安排了個賦詩師傅,專門教她公公作詩的,說,堂堂朝廷一品官員,護國公,居然不會賦詩不是丟臉嗎。
護國公府裡頭其實沒有缺過文人。每屆護國公都有自己文采韜略的軍師。多則十個軍師都有。是個絕對可以叱吒文壇的文人軍團。皇上偏要弄這個比詩會,偏要給護國公府里安插個賦詩師傅,意圖可見一斑。
有些笑話聽了聞之一笑,然而朝廷里的事兒,從來沒有真正的笑話。李敏想到了昨兒入宮時在太后那兒的有驚無險。這步棋是下了,下一步往哪裡走,人家給不給走,心裡頭多了份深思。
念夏聽她叫聲知道她醒了,帶了春梅進來服侍她早起。由於時辰尚早,恐怕尤氏房裡都沒有準備好。早上的功夫可以慢慢來。
不會兒,方嬤嬤可能從尤氏那裡得到消息,進來向她稟報:“夫人說了,大少奶奶今早上不用去她那兒請安了。昨兒入宮以後,大少奶奶肯定累著,可以休息晚一點。公府里不是說樣樣都要照大戶人家的規矩來,不要犯大錯兒就行了。早上,公府不是說天天都要一家人吃早飯的。大少奶奶可以自己安排。”
意思是說,尤氏今早上可能沒有空接待她。這是很正常的。新人剛娶進門,因為李敏沒有了公公,許多事兒都要由尤氏親自去做。至於新娘子回門的風俗在京師,一般都在十日後安排,沒有特別的限定,有些人拖到滿月省親都有。
李敏想,自己終於有點時間先打理自己兩間鋪子和那塊地的事兒了。等尤氏忙回來,肯定是要開始在府中教她護國公府的一些東西,到時候,她手頭上肯定抽不出空管自己的事了。趁這個機會必須先將自己的事情先安排妥當,制定一個時間表。
關於兩家藥堂,以及布莊的出路,早在婚前,與徐掌柜、王掌柜都仔細討論過了。鋪子都在正軌上,有能幹的掌柜把持,不出意外的話,倒也不需要太擔心。布莊首先問題是要徹底清除王氏留在布莊裡的眼線和內賊。這點王掌柜一直已經讓人在暗中做了。
餘下那塊好地要開發,李敏是想把那裡建成個藥園子,再在那裡建一座古代別墅之類,夏天的時候能到那兒乘涼休息也不錯。
這些投資都是需要銀子,因此叫了念夏趕緊把婚禮時人家送她的東西清點一下,能賣的都賣。
念夏為此可愁了眉對她說:“大少奶奶,您剛新婚,急著賣賀禮,倘若傳到了外面去,不是又被人謠傳嗎?”
李敏說:“當然是不叫你散賣,你找個大買家,可靠的,一次性,全部賣出去,價錢稍微打折沒有關係,主要是要牢靠。”
這樣的買家上哪裡找?人家送的賀禮都是五花八門的,什麼樣的東西都有。而且,很多東西只有新娘子用的,一般人家用不上。
是個苦差事,念夏硬著頭皮應聲去辦。
李敏卻忽然又叫住她說:“你到外面去的時候,順道到徐氏藥堂幫我看看大叔。”
“看大叔做什麼?”
“大叔不是病人嗎?他在我那兒治病,我這個當大夫的不理不睬,說是休婚假,但是也必須讓人去詢問一下病人近來的情況,以免突然間病人出了意外,我這個大夫要擔責的。”
念夏聽她這樣一說,出了護國公府以後,沖徐氏藥堂去了。徐掌柜人脈廣,或許能給她提點建議上哪兒給李敏找願意買賀禮的人。
找到徐掌柜的時候,徐掌柜在清點藥材入倉單。由於李敏的名氣大增,魯王妃帶了一批太太來光顧徐氏藥堂,他們小藥堂的生意一下子火了。由於這裡的藥材的確是物美價廉,一傳十十傳百,不過幾日功夫,交易量增加了數十倍。藥堂里的夥計忙到日夜加班。
生意紅火,財源滾滾不斷,徐掌柜卻是一面高興,一面警惕。一下子生意太火了也不好,若是引起同行的注意,藥幫里的人發難,少不了會各派結合起來再次對付他們徐氏藥堂。現在是養精蓄銳的時候。所以,徐掌柜在念夏來的時候,順便讓念夏轉告給李敏這個意思。
適當的韜光養晦一下,別一下子帶來太多客人了。
念夏先替李敏問起大叔。
徐掌柜的兩隻手卻撥起了算盤珠子,像是沒有聽見她說話:“你說什麼?大少奶奶讓你做什麼事你去做就是了。一些事情我不過手我也沒法告訴你。”
念夏剁了只腳,悻悻然走去後面的小院子找朱隸,心想等她到了朱隸那兒面前一說來意,祝公子又得得瑟地像只公雞一樣。
朱隸早知道她上藥堂來了。對於李敏的情況,他每天都能從護國公府里接到第一手消息,但是,由她親自讓人過來問候他的情況肯定是不同的。
在念夏來的時候,他已經在房裡先做好準備了,換身比較邋遢的衣服,再用手一直扶著膝蓋頭。
伏燕等人見著他這個行為都簡直無語了,貌似是看到了人家裝乞丐到街上討可憐的那種詐騙犯,堂堂護國公居然淪落到這種地步。
念夏入了門,伏燕幫她把門帘用手頂著,念夏抬頭看了眼伏燕,大叔身邊的人,貌似除了那個文弱的書生以外,一個個都長得高頭馬大的,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遇到了一群劫匪。
對於劫匪二字心有餘悸,想起上次自己和小姐遭遇綁架的事件,到至今劫匪的頭依然無消無息的。
“祝公子,我家少奶奶讓奴婢來問候你的病情。”念夏對坐在榻上的朱隸說,目光掃過朱隸從來沒有刮過的大鬍子,不由想起李敏說過的話,忍不住皺起眉頭撅起嘴巴說了一句,“大叔,您好歹現在沒事做,把鬍子颳了吧。否則我家少奶奶又要同情你找不到媳婦。”
朱隸一聽,心裡百味參雜。一方面高興她關心他,一方面又想她是不是過於關心大叔了。說起來老公是他,大叔也是他。其實兩者本質上沒有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