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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隸王妃,知道十九爺如今搬到何處嗎?”萬曆爺問。
“臣妾有聞,說是十九爺如今在常嬪膝下過的很好。”
“常嬪是在長春宮。你知道十九爺住在哪裡,看來是關心十九爺的,與十九爺投緣。朕想,十九爺的病,交給隸王妃來處治,隸王妃意下如何?”
李敏立馬跪了下來:“如果這是皇上的旨意,臣妾不敢推辭。”
萬曆爺沉了臉,隨之兩道視線掃到那些之前沒有發現到十九爺中毒的那些庸醫頭頂上。魯大人等諸位滿頭都是大汗淋漓。
李敏剛才這話算是給皇帝將了一軍。李敏肯定不傻,要不是皇帝的旨意,她吃了豹子膽也是不敢進宮給皇子治病的,治不好,一個巫婆的名號都能冠到她頭上,把她活活燒死。
萬曆爺要她主動提給十九爺治病,她要皇帝先給她一個入宮給人看病的大夫名分。所以,萬曆爺這不開始惱怒起那些沒用的御醫。
要不是這些人沒用,他需要讓一個女子入宮給十九爺治病嗎?
魯大人等額頭冒的汗都可以接一盆水了。
“哎——”萬曆爺這聲嘆意味尋長,“朕請隸王妃到長春宮,給十九爺醫病。”
李敏沒答時,魯大人那些已經齊齊先跪下來請罪了:“臣,臣等請皇上降罪。”
“你們的過錯,到時候再說吧。”萬曆爺道,目光又掃回李敏那兒,“隸王妃答應不?”
“是皇上的旨意,臣妾定當盡心盡力,治好十九爺的病。”李敏說。
萬曆爺鼻孔里哼了一聲,手指捏茶蓋子撫過杯口,吃茶沒有興致了,把茶盅放回銀盤上,起身:“朕回宮去了。你們,魯大人,把十九爺的醫案交給隸王妃。”
“臣遵旨。”魯大人磕著腦袋說。
萬曆爺的目光,在李敏低垂的頭頂上掃了一下後再離開。
等御駕離開了太醫院,魯大人等人,才敢慢慢起身。魯大人畢竟年紀大了,劉御醫和王兆雄走過去幫忙把魯大人扶起來。
魯大人回頭,對醫士說:“把十九爺的醫案取來。”
李敏見他膝蓋打抖,目光轉過到其它地方。
醫士很快手裡捧來了十九爺的醫案,由各御醫口述紀錄下來的,給十九爺用過的方子和藥,足足,用了五大本。
李敏只見這堆厚實的病曆本,都皺了眉頭。這事兒,其實早該發覺的了。居然太醫院裡沒有人發現,是因為,這裡的大夫各自忙著各自的活兒,都不願意彼此交通嗎?如果是這樣,說明這裡頭上面幾個主管之間也是欠缺交通。
難怪會出事兒。
魯大人讓人把十九爺的醫案交給她時,剛才跪倒不笑的嘴角終於扯了下,微微勾起了一個弧度,對李敏說:“今日臣等領教了隸王妃精湛的醫技,欽佩至極。既然連皇上都開口了要隸王妃給十九爺治病,這裡老夫還有一份醫案,讓老夫等各位大夫一樣頭疼許久,想請隸王妃順道過目一眼。”
說罷,把原來送來給她過目的那兩份醫案中的另外一份,放在了十九爺的五大本醫案上面。
厲害的人,總是要把最厲害的那枚棋子放到最後將軍。
李敏早就知道太醫院裡都是些老狐狸了。只是沒想到萬曆爺會突然來,一來打亂了局面,本來這群老狐狸比較相信她無爭奪之心了,結果,現在,這群老狐狸是看她不順眼了。
早晚的事,這些人看她不順眼是早晚的事,只不過聽從宮外徐掌柜的意思,本想把這個時間拖延一下,讓徐氏藥堂有喘氣的時間。
回頭,不知該怎麼向徐掌柜交代。只能給徐掌柜升工資了。李敏心裡頭想。
離開太醫院,坐上馬車。蘭燕幫她將一堆病歷搬上車,對這些文書也是十分好奇,脫口一句:“大少奶奶,這些東西是要大少奶奶看完的嗎?”
這堆醫案仔細看下來,沒有幾天不可能。李敏想著回去怕又要被念夏說是書蟲一條了。
總得看的,還要進宮到常嬪那裡看望十九爺。李敏隨手先拿起那隻魯老狐狸,給她加的那本病歷。
根據她的經驗推斷,前面第一本考驗她的醫案,老狐狸給她擺了本婦科病,想是她給齊常在診斷的是婦科病,婦科為她擅長。如果她在第一關被絆倒的話,老狐狸們會開始仰天長笑,嘲笑她連一個婦科病例都看不出來,妄稱什麼宮外孕的診斷?
如果她跨過了第一關,沒有關係,這第二關,肯定是疑難雜症了,連老狐狸們都弄不清楚的疑難雜症,老狐狸們把名譽都賭上去了的雜症。
什麼叫雜症?雜症經常與疑難兩個字用在一塊兒,換句話說,因為症雜,所以疑難。
症雜,是一些疑難病人最常見的症狀,各種專科的症狀都可能出現在一個病人身上,豈不讓大夫們頭疼很是困惑,該從哪兒入手治病。
凡是病,肯定都有一個病源。像是眼病,有些人認為眼病就是眼病,其實,很多眼病與全身其他病都是聯繫在一塊的。
李敏翻開老狐狸給的醫案,仔細研讀了起來。
蘭燕見她看到如此認真,而且神情嚴肅,一樣頗為好奇,問:“大少奶奶,這是宮裡的醫案嗎?”
“嗯。”李敏答,嘴角掛起了一抹意味悠長的苦笑。
她手裡拿的這本醫案,不是其他人的,正是那位據說在景陽宮裡病了許久的主子,淑妃娘娘的。
馬車停在了護國公府門前。
李敏進去的時候,聽說婆婆回來了,趕緊到婆婆院子裡請安。
兩日沒有見婆婆了。尤氏是這兩天見了很多人,連魯親王府上都去了一趟。去過之後,才知道,自己兒媳婦帶來的那家藥堂生意近日來已經紅火成怎麼樣了。
徐氏藥堂這幾日,一些藥材到了短缺的狀態。徐掌柜連忙派人四處找藥。可是,藥材這東西,除了當季採集,儲存,過了那個季,想要也難。
李敏想著剛好,趕緊和徐掌柜商量把自己的藥園子建起來,以防萬一。
坐在尤氏的小花廳里,李敏被婆婆招待了一杯茶。尤氏說起朱理和她說的事:“據說你對兵器有些了解。”
這個,不是專業,李敏誠恐地否認:“不,兒媳婦只是道聽途說,略知一二。”
“理兒說你博學多才,沒有不懂的。”尤氏咄咄的目光she到她臉上。
尤氏現在已經覺得肥水不流外人田了,如果自己兒媳婦真的有才華,何必留給人家。話說,就是魯王妃都說了,說尚書府的人是不是有什麼陰謀詭計,這樣多才多藝的女兒居然一直藏著,對外宣稱是病癆鬼。
魯王妃近來與光祿寺卿家走的近,聽盧夫人說自己女兒皇后也在發難,說李大同和王氏真能藏。
李大同和王氏可以一塊吐血了。
尤氏想到這點卻是笑眯開了眼,尚書府這塊寶藏的好,讓他們護國公府撿了漏。
“以後,府里有許多事,都需要你幫手。理兒年紀還小,你身為長嫂,多輔佐他。”尤氏說。
李敏起身,答是。
尤氏接著拿起手邊一封信,交給她:“這是隸兒之前,寄回家中的最後一封書信。”
李敏一愣,伸出手剛要拒絕。
尤氏道:“看看吧,沒有什麼壞處。”
是沒有壞處。她與那個據說死了的老公,連面都沒有見過的老公,一點都不了解就做了夫妻的男人,是什麼緣分都好。但是,嫁了就是嫁了,當了人家媳婦就是當了人家媳婦,了解一下,又是何妨。畢竟,她還要在護國公府里住下來。
李敏雙手接過信,道:“兒媳婦拜讀完給母親送回來。”
尤氏沒有回答,好像這封信留給她也無所謂。
說起來,這是怎樣一封書信呢?
李敏回想著大家口裡有關對她老公的種種描述,不外乎,一面像魔鬼,一面說是美男子,有一點一樣的是,是在戰場上所向無敵的將軍王爺。
軍人啊,熱血。
想當初一群同學在學校里說將來想嫁什麼男人是,說到有男子氣概的,一個個都會說起綠色軍營。當年她一個班裡有個男生參軍了,後來,她還和那個男生通過幾次來信,記得最後一封信,那男生說他自己升官了,升到了團職。
信口尤氏是拆過的,李敏回到房裡,讓所有人退出去後,抽出了信封裡面的信紙。
房內微微的一盞燭光照著紙上面的字。說實話,這個字,真的一般般。只能說,勉強看的出寫的是什麼。下筆特別狂糙的一個人,很符合在沙場上所向無敵的形象。李敏對此一點都不驚奇。
信從軍中寫來,帶的都是軍營里的氣味。時間過了這麼久,李敏依然能聞到紙間藏匿的沙粒的味道,讓人怦然心動。
寫的是,給家裡報平安,自己要去前線了,有一點小麻煩需要處理,家裡不用擔心,備好慶功的美酒等著就是了。
聊聊幾句,一共不超過十句話。可是,卻能讓人不禁鼻頭一酸。如果她沒有記錯。這封信到了尤氏手裡的時候,應該是隸王在前線剛打敗了胡人。然後,沒有過兩天,傳出隸王在戰場上死了的消息。
李敏吸口氣時,才發現自己手裡握著信紙的手有一點點的抖,不禁失笑,只是這笑,很是勉強,她不敢對鏡子看,會看出不像是笑。
沒有人不會憐惜英雄的。像是她對當時十一爺回答的那樣,能嫁給一個英雄她感到很自豪。
那晚上,她失眠了。第二天,尤氏沒有讓人到她這裡拿回信,她把信,老公給家裡的最後一封信,藏在了自己的私人柜子里。
大早,常嬪應該是接到了萬曆爺的好消息,馬上派人來接她去長春宮。
駕著大馬車到護國公府的人是十一爺朱琪。朱琪與朱濟的關係極好,這點幾乎眾所皆知。朱琪背著雙手走進護國公府接人時,笑著自稱:“我這是給我八哥跑腿來了。”
朱琪說話都是口無忌憚的,經常挨萬曆爺罵。
尤氏皺了眉頭,想著是不是該給朱琪上杯茶待客。
朱琪已經對著李敏和朱理先顧自說起了自己的話。他繞到朱理身後,用指頭彈了彈插在朱理腰上的玉鞭,口氣老氣橫秋地說:“小理王爺,這是你那天抽尚書府三小姐用的鞭子嗎?聽說這玉鞭還是當年先皇賜給護國公府的。別對我說謊哦,我和九哥打過賭的,看你是不是敢用這鞭子抽三小姐。”
朱理拿鞭子抽李瑩的事,其實尤氏到今天今時今刻都不知道,都是被其他人一起蒙在了鼓裡。結果,十一這個大嘴巴,口無遮攔的,一下子爆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