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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偏偏李敏製造出來的這種藥,不是一般病人還不能用。最好是有猶如肺癆那樣的病人來試藥,比較能見到是不是這種藥具有非同尋常的效果。
現在,李敏是選定了用藥對象,想拿來試用了。
徐有貞凝了凝神,問:“隸王妃還有說其它嗎?”
伏燕搖搖頭。
讓他們準備好藥,至於,李敏拿給誰先試用,好像也不想和他們說。這或許是出於保護他們。
百官通過午門,入宮了。
到了大殿,徐有貞官位低級,只能在大殿外的廣場拜見皇帝。
遠遠,見著黃袍飄進了大殿裡。眾臣叩首:“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萬曆爺坐上了大殿上唯我獨尊的龍椅上,俯瞰朝拜的那一眾臣子,聲音平靜有力地說:“都平身吧。”
窸窸窣窣,衣袍拂過地面,衣袂擦擦,戴著各個等級的官帽,身著朝服的官員們,起身的動作並不劃一,有的弓著背,有的頭已經抬了起來。
萬曆爺的眼,掃過在大殿裡覲見的那些人頭人臉,一聲長嘆:“太子沒來。”
“是。”那從左側走出來的一名老臣,眉須花白,背部一點佝僂,嗓音沙啞,說,“臣回稟皇上,太子在太子宮中抄寫道德經,帝王訓。”
說話的這人,其實就是太子的老師,太子太傅張大人。
群臣只看皇帝的臉色。萬曆爺的眼光,掃視張大人的臉時,看起來並不像傳說中那樣可怕。
這個老師是萬曆爺自己安排給太子的,萬曆爺想說這個老師的不是,是得掂量幾分。
“太子能在自己宮裡修身養性,是好事情。”萬曆爺不偏不倚地說。
眾臣垂頭,能看見張大人下巴那抹白須像是隨風吧啦吧啦搖晃。
不知道是不是這個開局有些讓人驚心膽戰,在大殿裡上朝的官員都沒有一個敢先開口參奏。萬曆爺坐在龍椅上好像打起了瞌睡。
殿內僵硬的氣氛,都能傳到屋外。
這時候,從大殿門口飄進來一抹小人影,讓所有人為之一愣。
進來的人是皇太孫朱準。
“孫臣拜見皇爺爺。”在地上磕了個響頭的朱準,不敢急著抬頭。
萬曆爺俯視自己孫子的頭頂,眼睛眯一眯,問:“皇太孫有何事要向朕呈奏的?”
“皇爺爺。”朱準說,“孫臣是為霄情苑的命案一事,想對皇上闡明真相。”
“霄情苑?”萬曆爺好像還不知道霄情苑裡劉嬪跳井死了的事,不,不是不知道,是沒有放在心上。皇帝說:“後宮裡的事兒,不是都由宗人府在處理嗎?”
在皇帝身邊服侍的張公公連忙走出來答:“是的。如今霄情苑這個案子,抓到了一些嫌犯,都關押在宗人府里。”
“那就對了。皇太孫是和這個案子有關係嗎?霄情苑與東宮有瓜葛嗎?”
朱準臉色微微漲紅,努力控制住:“啟稟皇上,孫臣母親太子妃,只因為路過霄情苑門口,被視為害死人的嫌疑。但是真相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是怎樣?”皇帝突然間慢慢降下了一些聲音,“皇太孫是認為,朕的官員辦事不力,因為某些原因,特意去抓太子妃。”
“不,孫臣不是這個意思。孫臣只是想說,死的人——”朱準咬了一口嘴唇,“那個在霄情苑裡被打撈上來的死人,其實不是劉嬪娘娘,是另有其人。所以,與太子妃並無關係。”
一句話,令大殿裡滿堂譁然。
眾臣不由議論聲起,很是震驚。來之前,或多或少都是聽過冷宮裡發生命案的事。但是,沒有聽說過死的人其實不是劉嬪。
“皇太孫此話是真是假?宗人府怎麼沒有把如此重大的事稟告給朕?!”眼看皇帝像是冒起了一絲怒火。
宗人府負責此案的左宗令,接到皇命,進入大殿,戰兢地回話道:“回稟皇上,仵作仔細檢查過在霄情苑裡發現的屍體,並沒有發現死者身上有除了溺水身亡以外的跡象。”
“沒有查出不是劉嬪?”
“是。沒有。”
文武百官的眼睛,和萬曆爺一起,都落到了朱準的腦袋上。朱準憑什麼說,死者不是劉嬪。朱準抬頭的時候,能清楚感受到右側she過來的一道利光。
那是隸王,傳說中的魔鬼,讓任何人都能心驚膽寒的夜叉。現在,朱準能親身體驗到這股寒氣,正從朱隸那裡she到他身上。
想他媳婦是看在小孩子的份上好心幫一把,但是,如果這個孩子不知好歹,學習大人,忘恩負義。
“孫臣手裡有證據,但是,孫臣有難言之隱,現階段不能陳述給皇上。只希望皇上能讓人查明真相,不要急於誣陷中傷那些無辜的人。”朱準低下小腦袋,誠懇地說。
四周的人聽著倒抽一口冷氣,這個皇太孫是在說笑話嗎,沒有證據,敢在朝廷上這樣說話,哪怕他貴為皇太孫,可是誰不知道東宮現在自己地位都難保。
萬曆爺面色微沉,忽然間一掌打在了龍椅扶手上:“在前日,太子來到朕面前,也是為某人求情。朕因此對太子大發雷霆,說太子如果能只專注自身做好自己的事情,又怎會一錯再錯,錯到如今江淮兩地民眾是萬民請書,向朕陳述太子的人所為的種種暴行。”
大殿裡面鴉雀無聲,每個人,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了。讓人不得不佩服,殿中跪著的那個單獨的小小的身影,在此時此刻能扛得住。
左側在太子太傅之前站著的官員,走了出來說:“臣啟奏皇上。”
眾人一驚,看著那個走出來的人,正是內閣首輔鮑伯。鮑伯,大家記得,似乎是當年力薦二皇子為太子的人選,一直也是,致力把太子扶為未來的帝王。莫非,這是要為太子求情。
“朕准。”
鮑伯道:“當年,大皇子貴為太子被廢之後,是臣力薦了如今的二皇子繼承太子之位。但是,還請皇上回想當年,大皇子作為太子時,並沒有做錯任何事情,都是孝德皇后與其娘家人所為,大皇子年幼屬於完全無知。那時候,皇上讓大皇子去京泰山守陵,其實是為大皇子的安危著想,擔心大皇子再被某些人利用。現在,大皇子回宮了,對於太子之位,按照自古以來的長幼次序,於情於理,也該是大皇子回來繼承太子之位。”
什麼?
一個個驚嘆號,都可以寫在文武百官眾臣的臉上了。
鮑伯這算什麼?保帥棄車?是認為現在的二皇子沒有利用價值了,所以,見風使舵,趕緊轉過來巴結大皇子。
“鮑愛卿此言,可是肺腑之言?”萬曆爺都眯緊了眼睛問,“鮑大人難道是忘了,這麼多年來,你與太子太傅,在太子犯過諸多錯誤時,都仍然沒有忘記向朕保舉太子。”
“回皇上。”鮑伯道,“臣只是盡臣子的本份,為皇上和大明王朝儘自己一份臣責。臣,不會說是誰的人,只是皇上的人。二皇子如今犯下的錯誤,不僅僅是包庇底下人縱容底下人,現在是連太子妃,都涉嫌謀害宮中之人的嫌疑。皇太孫又是如此魯莽行事。臣以為,東宮氣息如此浮躁,難以繼承大明王朝的事業,應將此事暫緩。”
“鮑愛卿意思是——”
“太子之位是之前的太子合適還是如今的太子合適,又或者是兩個人皆不合適,臣以為,可以先暫緩。畢竟大皇子身體未好,也難以回到東宮主持大事。”
大殿裡更是陷入了一片死寂裡面。
鮑伯這個提議,無疑是勢必要把全部人都卷進來了。
萬曆爺的目光里頓時浮現起了一絲波瀾。朱琪抬頭能看到自己的父親那眼神臉色,猶如暴風雨前的大海一樣波濤洶湧。都知道萬曆爺對現在的太子有諸多不滿,但是,現在有人提議讓東宮的主子換位,萬曆爺卻顯得並不開心。
為什麼?
朱琪都覺得想不明白了。
從小到大,他都能看著太子朱銘那樣的窩囊,懦弱,做什麼事情,輸給自己兄弟和外人是一大堆,幾乎毫無可取之處。
要是他是萬曆爺,肯定不會立朱銘為太子,立那個他討厭的老三,老三性格固然惹人討厭但是最少辦事可靠,立老三朱璃都絕對比立朱銘好。
只是,他不是萬曆爺,不知道自己父親在想什麼。
大殿上的臣子,多少都能感受到萬曆爺的氣氛好像不對勁,卻也貌似摸不到萬曆爺的心思。
萬曆爺開了口:“眾愛卿,對於鮑大人的提議,有沒有要說的話?”
低著腦袋的朱準在聽著四周像是鴉雀無聲的寂靜時,忍不住是要打抖了。現在想想,昨天李敏不告訴他原因,正是為了防止他跑到皇帝面前告狀。結果,他還是沒能控制得住自己,跑過來了,結果落人圈套了。
是的,哪怕他能照李敏說的證據,指明死者不是劉嬪,可是不能說明,跳井死的人是誰,是誰代替劉嬪死的,而且,太子妃當天確實是經過了霄情苑門口,照樣不能洗脫害人的嫌疑。因為劉嬪沒有死的話,劉嬪能去了哪裡,只要找不到劉嬪這個活人,還難說明劉嬪是不是真的沒死,屍體會不會是再次被人調包了。
李敏正是什麼都考慮到了,才不和他說詳細了。可是,他都做了什麼蠢事。
現在,連鮑伯都落井下石。朱準的內心裡猶如一艘隨時要顛覆的小船。他知道,他是知道這個世間殘酷,身為皇帝的子孫更是從睜開眼開始,必須面對這些最殘酷的爭鬥。只是,事實上比他所想的,要更慘烈更殘酷。
身邊,忽然邁出的腳步聲,像是千斤重的鐵蹄,朱準感覺那一腳是能震到自己心底裡面的震撼。抬起小腦袋,看到了他。
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同樣驚訝,因為眼看走出來回答這話的人是護國公朱隸。
“回皇上,臣以為,貿然廢太子不妥。”
護國公這是要保東宮?!
文武眾臣,一瞬間,都有些看不清眼前的局勢了。但是有一點很肯定的。朱隸一句話出來,和皇上的話有的一比。因為,大明王朝的軍權,實際上是掌握在這個男人的手裡。
“哦。”萬曆爺臉上剛才繃緊的神色,轉瞬間變的一絲模糊了起來,像是放軟了情緒,又像是更為繃緊一些,對著朱隸,“護國公此話怎講?”
“皇上倘若一心要廢太子,杜撰任何藉口於天下都可以廢棄。可是,這藉口,要讓臣民心服口服卻也並不容易。江淮兩地子民,只知道其地方官員為貪污污吏,卻不知道太子其實有無參與其中。太子是有,或是知情不報,或是全然不知,或是被人教唆,原因不同,怎可同等論罪。但是,臣知道的是,太子性情溫和,為人寬善,在京師里,是飽受京師百姓們愛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