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頁
“是,小的馬上去傳話。”說著,那府差掃過李敏的眼神,並不是見的有多驚訝。
順天府不是不知道她李敏是徐氏藥堂背後的大老闆。敢抓她李敏的人,還不如說是想和護國公府對著幹。
不用片刻,大門裡再走出來了一名官差,腰間佩刀,頭戴官帽,等級比一般府差大,對李敏抱拳,道:“府尹有請隸王妃到公堂。”
當堂問審?正合李敏的下懷。
蘭燕緊跟在她後面護隨,此時,聞聲而來的老百姓,集聚在了府衙門口,密密麻麻,越來越多,猶如像包圍的cháo水,要包圍住李敏等人。
有人在人群里舉起拳頭,高聲吶喊:“砸死這個賣假藥的謀財害命的大夫!”
這一聲,竟然得到了無數的響應,十幾顆石子從人群裡面拋了出來,直衝李敏的頭背上。蘭燕聞聲轉身,抽出刀,刷幾下亮光,把石子噼里啪啦全打碎在半空中,粉末四散。
觀眾們全看傻了眼。
護國公府的人,文的不行,武的最牛。
順天府里那些持刀的府差,無不對著蘭燕眼裡露出了一絲驚慌和畏懼。
李敏走進了大堂,見,中間官員坐的地方,上面懸掛著一幅青匾,寫有皇帝的賜詞:清廉明正。
大堂兩側佇立的府丁,齊聲喊:升堂——
左側,一名身著正三品官袍官帽的官員,年紀約有四五十,頭髮些白,帶了一群人徐步走了出來。
堂內,一共數十名百姓跪在中間,齊喊:“大人,糙民冤枉!”
氣勢整齊,多少看得出是之前排練過的痕跡。
李敏聽著身後蘭燕那把腰間的刀嚓一聲露出半截,已經嚇到近旁的府丁和百姓都縮回了脖子。
尹大人扶理下官袍,坐在了中間的椅子裡。
☆、【80】對薄公堂
兩側手舉尖矛的衙役,堂內跪滿申訴人,堂外圍滿百姓,她這算不算是被四面圍城,八面埋伏了。
秀眉輕輕擰了擰,蘭燕抓長劍劍柄的手指握緊了,掌心裡微出來一層汗。上戰場她都沒有現在緊張。不是說她畏懼了,在護國公府被訓練出來的人,無論在哪兒面對千軍萬馬都不會怕死。只是這樣被圍攻的氣勢,相當於叛徒被處置的場景,讓人心裡頭不舒服,很不舒服。
不知是誰策劃的陰謀,確實夠陰夠毒的。
坐在堂上府尹拿起驚堂木,在案子上一拍,堂內堂外全場安靜。
尹國堂輕咳一聲,站在他身後的師爺把準備好的案宗遞到了他面前。像是慎重的,尹國堂的手指翻開一頁封面,說:“陳家,陳友漢。”
“哎。大人,糙民在,糙民給大人磕頭了,求大人為糙民母親及糙民一家主持公道,伸張正義,糙民母親受了這個無良大夫及徐氏藥堂的痛楚,如今還在家中床上躺著奄奄一息。如果大人今日不除害,今後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受到無良大夫與藥堂的迫害。”跪在堂中的年輕漢子陳友漢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啜著,那聲聲讓人心碎的哭聲使得全場唏噓不止。
面部猶如閻羅王殿堂里牛頭馬面的衙役,一雙雙陰森森的眼睛看著李敏和蘭燕。
圍觀的老百姓響應陳友漢的話聲,舉起拳頭高喊:“把她拉出去,綁起來,砍頭,打死她,打死她——”
聲浪再次如cháo水一般包圍住了李敏她們。蘭燕手握的劍鋒輕輕再次往刀鞘里擦過,嚓一聲響,剛才還高喊正義的人群突然靜止了,變得鴉雀無聲。
每個人都記得這個俠女剛才是輕而易舉把所有攻擊擊退的。
蘭燕在李敏身後輕聲道:“大少奶奶,如果你想走,隨時跟奴婢說一聲,奴婢隨時帶你走。這種不講理的地方,咱們也沒有必要和他們耗!”
這些圍觀的百姓不知道其中摻雜了多少敵人已經安排好的人,而無知的大眾通常都是這樣的,誰起鬨,個個為了湊熱鬧,跟著去圍觀。很多都是不知道原因,跟著喊跟著鬧。
李敏稍眯的目光,掃過在堂中央坐正的尹國堂。
尹國堂被她那雙銳利的眸子掃到一驚,心想,自己身為順天府府尹,判過的案子無數,不乏當堂拿下朝廷官員與皇親國戚,你李敏不過也只是護國公府的一個夫人,何況這護國公府現在已經是半殘廢的了,沒有什麼男人可以撐腰。一個寡婦到了當堂問審竟然還敢挺直腰板。
冷冷地哼一聲,尹國堂道:“來人,把人拿下。”
“且慢。”李敏輕慢一聲,打斷了尹國堂的話。蘭燕出鞘的刀鋒,讓數名意圖上前的衙役停滯不前。
身後的師爺,在尹國堂耳邊說了幾句。尹國堂點了點頭,對著李敏說:“隸王妃,天子與庶民同罪,隸王妃可知道違法抗法,抵抗本官執法,該當何罪?”
李敏旋身,並不正對他說話,只看著他頭頂懸掛的清廉明正的大牌匾,說:“尹大人,你確定是你讓人到護國公府抓本妃歸案的嗎?”
尹國堂一愣。不是他派人去護國公府抓人,畢竟,徐掌柜還沒有招出來賣假藥害人並且都是由李敏指使的口供,沒有證據怎麼到護國公府抓人?
朱隸是死了,但是,尤氏還在,宮裡容妃娘娘還沒有倒。
於情於理,他尹國堂也不敢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上護國公府抓人。李敏現在出現在這裡,其實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他們有想過李敏會到順天府里要回徐掌柜,想的也是李敏私下找他尹國堂,不該是在順天府外錘鼓鳴冤。
“大人。”李敏輕慢肅穆的眼神,瞟過堂中那些跪落的告狀人,道,“本妃是來起訴的,告的正是這些跪著的人,如何矇騙大眾,欺騙官員百姓,誣陷謀害本妃以及徐掌柜和徐氏藥堂。本妃希望今日大人對得起大人頭頂上懸掛的清廉明正四個大字,還本妃名下的藥堂和徐掌柜原本的清白。否則,本妃一定到皇上面前鳴冤!”
堂內堂外,只聽噓——好長的抽氣聲。
奇怪事兒年年有,可是今年終於,出現了最奇特的一件事。老百姓們面面相覷。民告官不是不可以,況且這李敏還不是官,不過是個寡婦,沒有男人在背後撐腰的寡婦。按理說,是很容易被告倒的。
順天府的府尹尹國堂誰不知道,因為當年幫萬曆爺懲治了好幾個大頭的貪官污吏,揚名百姓中。萬曆爺親自賞賜尹國堂,贈尹國堂與順天府清廉明正的牌匾。
尹國堂手持萬曆爺賜予的免死金牌,確實有了種辦案不需被人左右清廉明正的氣勢,深得京師百姓信賴。基於此,尹國堂在京師里算是個無所畏懼的人物了。
“隸王妃。”尹國堂的臉色被李敏這一激,漲了半紅,“你以為本官不敢抓你?”
“大人沒證沒據的,在下還真想問問,尹大人斷定本妃有罪的罪證從何而來?”
尹國堂手舉驚堂木高高一拍,道:“來人,上證人!”
不會兒,一排大夫從左側堂中走了出來,細數之下,有十人之多,都是來自京師各個藥堂的大夫,其中不乏有永芝堂、麻生堂這樣大藥堂里聘請的大夫。
氣勢磅礴的大夫團,在堂中跪下對著尹國堂:“大人。”
“你們都是給這些鳴冤的百姓們作證的大夫,你們給本官及在場的百姓都說說,徐氏藥堂是怎麼賣假藥危害民眾的。”尹國堂說。
那些大夫們,年紀都比李敏大,眼睛掃過在一旁佇立的李敏,臉上分明都是驚訝和不屑。女人當大夫算什麼東西?
或許李敏是堂堂一品命婦,但是,當大夫是他們專業的行當,不是李敏這種婦人可以接觸的。
“大人,本朝從未有過女子當大夫之說。”年紀最大的那位大夫,撫摸白須,自認自己最有資格說這個話,走了出來。
李敏感覺是既好笑又可悲,說:“敢問這位老先生,和尹大人,大明王朝律條里,哪一條規定了女子是不能當大夫的?”
這?尹國堂望向自己身後的師爺,師爺搖頭。
“既然沒有,女子當大夫並不違反大明王朝的律條,何來違法抗法之說?”
尹國堂的眼神銳利掃到那個老大夫的頭上:本官讓你來不是說這個的,你身為大夫難道不能說點有用的嗎?!
老大夫的老臉也是突然漲到一片紅,應該說是第一次當眾丟這麼大的臉。他當大夫都這麼多年了,在京師里同樣算是小有名氣,病人家裡如果沒有點足夠的銀子想請他去看病都很難。現在,竟然要被一個女大夫質問,奇恥大辱!
“老夫這就請問這位姑娘,你真的給人看過病嗎?會給人看病嗎?老夫從來沒有看過女子給人治病的,你會治病?!”
一句話,得到堂外百姓們的樂道:是從來沒有聽說有女人會給人家看病治病的。
蘭燕卻是忍不住嘴角微揚,都快笑了:這算什麼話?她家少奶奶不會給人看病?之前,人家八爺十爺還剛求過李敏去給禧王妃看病。
這些人,豬腦袋不說,是通通腦子裡進水了。
李敏其實很不想搬皇宮裡的人出來說,以免那八爺十爺以為她李敏借他們的人情。
堂內堂外就此議論紛紜,李敏遲疑愈久,尹國堂與身後的師爺交互眼神後卻是露出了些笑意。知道李敏不會說,不會敢說的,搬了皇宮裡的秘密出來,被皇上知道的話,那可不是小事情。何況,皇宮裡不知道有沒有敢認帳。
這個時候,堂外忽然傳來響亮的一聲:“八爺來了!”
“八皇子朱濟進殿!”
尹國堂等人齊齊一驚。尹國堂慌慌張張走下了太師椅。
從大門口直通堂內的通道被打開了一條,圍觀的百姓們墊足翹首,張望著皇宮貴族的到來。
八皇子,傳言中是像天上白龍的皇子,幾乎完美無缺的一個人兒。
只見從夾道里走來的男子,是周身罩著白輝的光華,白綢銀鼠,腳上鹿靴,玉帶翩翩,兩道劍眉猶如雲間青黛,鼻樑勝似舉世無雙的冰山雪雕,嘴角微微噙勾的微笑,如雲霧環繞的仙子,美得讓人不敢仰目。
百姓們無不唏噓不止的。
尹國堂等人在朱濟面前跪了下來:“臣等叩見八爺。”
“快起身吧,尹大人。本王不過是剛好聽說尹大人這兒或許需要人證,專程過來捧尹大人的場子的。”朱濟笑著說,笑意還是那樣的似笑非笑,讓人琢磨不清。
李敏眸子裡迅速閃過一抹神色,只見朱濟抬頭向她望過來的目光溫和,並不見得對她之前背叛他的行為有任何的憤怒或是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