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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厭的是老太太可能都知道了,卻裝作不知道。肯定是想著她王氏生不出個蛋,府里姨娘因為她王氏也生不出個孩子。乾脆想,如果兒子能在外面為李府開枝散葉,沒有什麼不好的。
王氏對這點是絕對不能容忍的。當初,她是踩著徐氏上來的,難免其她女子學她的樣,踩著她的頭上來。因為,李大同是這種男人的了,只要對他有用的女人,他可以甩了前任的。
“老爺來了,夫人。”竹音望到了走進院子裡的李大同,急急忙忙到王氏床前報告。
王氏輕輕地“嗯”了一聲,伸出只手,讓身旁的丫鬟婆子扶她坐起來。
李大同前腳邁進門檻里,看著她弱不禁風的樣子,深深地一驚。
王氏多大年紀的人了,怎麼還裝的像小姑娘似的。
“老爺。”王氏坐在床上對李大同鞠躬福身。
李大同走過去,作勢也扶了她一下:“夫人辛苦了。”
王氏垂低下去的嘴角剛微勾起一個弧度,抬頭,越過李大同的肩膀看到了後面跟進來的李敏,臉色驀然就變了。
她怎麼來了?李大同叫來的?不然怎麼會跟在李大同後面進來?
李大同沒有察覺她的臉色,見她看著李敏,回頭,也就衝著李敏微微一笑,招呼道:“來,敏兒,到這兒看看你母親。”
李敏幾步不緊不慢的步子走到王氏面前,道:“母親,女兒今早聽了府中報來的喜訊,於是回來探望母親了。母親年事已高,為府上再添人丁實在不易。”
兩句話,尤其後面那句話,啪一下,像是火苗一樣,點亮了李大同腦袋裡那支朦朦朧朧的蠟燭。
對,他是覺得哪兒不對,連母親都說哪兒不對,現在他回頭一想,確實不對。
王氏年紀大了不說,自從生了瑩兒以後,這肚子完全是無消無息了。這麼多年都懷不上,怎麼突然能懷上了。
眼見李大同幾分疑問的眼神掃了回來,王氏看著李敏的目光像離弦的箭。
“敏兒回來了。”王氏眯著眼睛,嘴邊勾著一絲似笑非笑,說,“這幾日府里忙,你知道的,你三妹妹自從在你出嫁那日出了事後,一直在府里養病。偏偏,這兩天,我這身子又變成這樣。你回來也好。我本想著,現在府里事兒多了,你幾個姨娘又是從來沒有經手過府里事情的,與你三妹妹也不熟。老太太年紀大了,肯定是沒法上上下下地跑。想著給你婆婆修書一封,看能不能讓你回娘家幾日幫幫忙。”
李敏點著頭,說:“三妹妹的傷,我聽三爺提過了。然後,那日孩兒剛好去過了太醫院,和王御醫遇上了,隨口問了幾句。太醫院的魯大人也在場。魯大人與眾太醫,王御醫,都當場表態說,無論如何,都會治好三妹妹的傷,畢竟,三爺都把藥材送到我們府上來了,這都治不好的話,怎麼交代,是不是?所以母親和三妹妹都可以放心了。”
王氏微張的口不知不覺越張越大,好像才突然明白了,為什麼這次她想找自己大哥幫忙,王兆雄卻突然是睬都不睬她了。
原來,王兆雄是誤以為她們去找了朱璃,信任不過他王兆雄,所以去找了朱璃,讓朱璃送藥來。
現在,李敏把這事兒都捅到了太醫院。王兆雄更沒有面子了。這不徹底惱火了她們母女。
王氏的胸口微微起伏著。
李大同見狀,像是十分地擔憂,讓人扶著她,對李敏說:“給你母親把把脈。”
李大同這句話,其實是沒有多想的,不是李敏會給人治病嗎,聽說連皇上太后都對自己女兒的醫術十分賞識。李大同是知道自己老婆徐氏會給人開藥的,所以,對於李敏會不會給人看病,並不會多做懷疑,只想著李敏或許是從徐氏那兒得到了什麼秘傳的醫術。
有個現成的名醫在這裡,怎能不用。
李敏點了頭,響應李大同的命令,走到王氏面前:“母親,讓女兒給你把把脈,母親肚子裡的孩子,府里上上下下都十分緊張。老太太還坐在堂屋等消息呢。”
最後那句話,讓王氏的臉,刷的,像是塗上了一層鋼板。
老太太等什麼消息?她這個有喜的消息不是報出去了嗎?
王氏把手一縮,縮回了袖管里,板著臉道:“不用了,永芝堂的大夫剛剛才來看過,也向老太太回稟過了。”
殊不知,她這個動作,讓李大同看著她的眼神頓時變了個樣。
李大同沉了聲道:“身子不適,敏兒在這兒,為什麼不讓敏兒給你看看?”
王氏答:“敏兒終究不是大夫——”
“她怎麼不是大夫了!如今皇宮裡人家看不好的病,都得請她去看!人家求著她過去看病,你不是不知道!十爺昨晚上還為自己媳婦的病,感恩戴德地送敏兒回護國公府。”李大同每一句如數家珍,鏗鏘有力,數落李敏的好處,數落王氏的不對。
屋裡面,像張嬤嬤和竹音等一群人,已經被嚇到大氣都不敢出。
李敏已經厲害到這般,她們可是以前連想都沒有想到過的。外界雖然有在傳,只是傳到府里的,與李大同在衙門裡口中聽到的,肯定是李大同聽到的消息更為準確和真實。
王氏喘著氣,手指按著胸部,幾顆淚珠要掉下來開始裝了:“老爺你這是埋怨起妾身的不是了,是嗎?妾身究竟哪兒做錯了,要老爺對妾身發這麼大的火。敏兒在外給人看病,雖然看起來風光無比,可是妾身作為敏兒的母親,那顆心一直是懸著的。女兒家給人看病像什麼樣。歷朝歷代,都沒有興過女大夫一說。倘若我縱容敏兒給我都看了病了,豈不是變成我們府里縱容女兒家披頭露面給人看病。到時候,是我的臉丟了不要緊,可老爺的臉呢?”
李大同對此悶哼一聲,要換做以前,他可能如王氏這樣想了,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怎麼一點都不覺得我丟臉了?在衙門,哪個同僚不恭喜我家裡養了個有本事的女兒,如今連皇上和太后對我們家敏兒都另眼相看。夫人是不知情,昨兒敏兒在太后娘娘面前領賞時,太后娘娘將一整套金銀首飾,據說本來是打算安排給三爺或是三爺媳婦的新婚賀禮,都賜給了敏兒。現在皇宮裡上上下下都在傳這個事呢。”
王氏那口氣,真是一口氣都喘不出來了,哽在了喉嚨口。李大同這是來憋死她的。
她女兒的嫁衣沒了,臉毀容了,現在是,連未來嫁過去皇家要從太后那裡領的賞賜,都先讓給李敏了。
“怎麼?”李大同這次非要哽她,“夫人難道是認為,連太后娘娘認可的大夫,都不是大夫?”
王氏微微垂下眉,反正死活肯定是不能答應這件事。答應了,還得了。
李大同哼了一聲,像是早料到她想法,拂了袖管在背後交叉手指,在屋內徘徊了起來。
兩方軍馬開始焦著。李大同心裡也在想,該叫哪家的大夫來給王氏再查查是不是喜脈。這個大夫,一必須是王氏不認識的,或是說不被王氏收買過的。二是,必須是王氏認可的,有可以公布天下讓每個老百姓都信服的。
這樣的大夫壓根不好找。
王氏肯定是早料到這點了,才不怕李大同和老太太想怎麼樣。
老太太在堂屋裡手指捻著佛珠已經細細數過了十遍了。雖然說王氏有了喜訊,這個事是好事,大喜事,但是,難保這個兒媳婦又想出了什麼損人的怪招。老太太必須防備著王氏的陰招把李家的血脈繼承害了。
“尚姑姑。”老太太微睜開了眼睛。
尚姑姑這次隨李敏回娘家,李敏去探王氏的時候,她就此沒有跟去,在老太太這裡等著。聽見老太太叫喚,她馬上小步過去,低頭:“奴婢給老太太請安了。”
“上次,她母親自作主張,讓她給我開了幾貼藥,我吃了一劑,感覺還行。”老太太不想當著人太夸二孫女了。
尚姑姑回話:“二姑娘近些天是被皇宮裡的人召進去了幾趟,現在,十九爺的病,是二姑娘在看的。”說著,抬頭看了下老太太的臉色,說:“上次,奴婢擔心老太太的病是真是假時,二姑娘就說了,說老太太這是肝腎陰虛,腰膝疲軟,嚴重時,頭目眩暈,耳鳴耳聾,晚間盜汗,平日裡口燥咽干,吃茶不解渴。奴婢想著,二姑娘雖然是個平日裡不愛說話的,不露聲息的人,但是,幾句話,卻都是說中了老太太平日裡愛范的毛病。由於奴婢常年跟隨在老太太身邊,所以,知道這是騙不了人的。”
老太太聽完,真真地愣了一下。那時候,王氏讓人給她煲藥,說是敏兒給開的藥。老太太心裡還存著,難道王氏這是故意借李敏的手來害她,所以藥都不敢多吃,只吃了一劑。只是這一劑藥,卻已經讓她身子骨舒服了不少,否則今日還不能坐在這兒,躺在屋裡床上起不了身。
尚姑姑這樣一解釋,什麼都清楚了。
“真是會給人看病的。”老太太喃了喃。不親身經歷過,人家怎麼說都好,對於她這樣早就千錘百鍊練就了一心城府的老人,談何容易真的能隨便信了人家的話,哪怕那人是自己的孫女。
尚姑姑屈了膝蓋頭,點了點:“奴婢看,二姑娘倘若真不會給人看病的話,也不會這麼多人找二姑娘幫忙了。”
老太太手指捻過兩顆佛珠:“照你看,她對她母親有喜的事,是不是也很高興?”
李敏進屋時的那張表情,老太太眼睛銳利著,都收在眼裡了。
尚姑姑點頭:“二姑娘自己有了想法的。”
好。老太太按住了椅子扶手,叫來人:“到夫人院子裡,去把二姑娘給我請來。”
李敏在王氏房裡聽見老太太傳話,轉身就走了。餘下李大同和王氏在屋裡繼續僵硬著。
這對夫妻,一條狼,一條狐狸,互相咬著,八成沒有幾天幾夜難分勝負。
李敏被帶進老太太的屋內,屈膝福了身說:“敏兒回家,給老太太請安了。”
“起身,坐吧。”老太太和氣地說。
李敏就老太太身邊的那把椅子坐了下來。
老太太道:“上次我身子不舒暢,你母親讓人用你讓人送來的藥煲了給我喝了。”
“老太太如今身子如何?是敏兒不孝,不能及時回來探望老太太。”李敏站起來應聲。
老太太看著她恭順的模樣兒,嘴角微眯,揚了幾分滿意:“之前,我還怕你嫁去護國公府里以後,想著夫家氣勢大,有所依靠可以張揚。宮裡偶爾傳出關於你的消息,也讓我和你父親母親焦心不已。如今看來,是我多慮了。你的婆婆把你教導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