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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氏心驚膽戰地聽著,想這個純嬪說是年紀大,貌似,比她女兒,當今的皇后孫氏年紀還要小上兩歲。只能說,女人都是這樣的,過了青春的年紀猶如一朵凋零的花朵,男人又喜歡喜新厭舊。

    純嬪在咸福宮的日子,因為有李華的到來,說不定還更高興。因為皇帝喜歡李華的話,會三天兩頭去咸福宮看看。這樣一來,純嬪也能看到皇上。女人在後宮的日子本就度日如年,後宮裡的女人如何爭芳鬥豔,為的也就只不過是見後宮裡唯一的男人。自己姿色不行了,唯有靠年輕的剛進宮不久的秀女。想想自己女兒的處境,和純嬪是差不了多少。

    盧氏覺得可憐純嬪,不如想想自己女兒。

    所以,對李華好,是很重要的。只有把李華推到皇帝面前成為紅人,她們這些年紀大的,才不至於在皇帝心裏面消失了。

    在姑姑和李華搭話的時候,盧氏心裏面又是心思百轉。

    姑姑領著李華走了上來。李華到了太后面前,一福身,說:“臣妾參見太后娘娘,給太后娘娘請安。”

    待李華起身,太后問:“華才人怎麼走到哀家這兒來了?”

    “有聞說宮外來人了,可能是臣妾底下的人道聽途說的,沒有搞清楚,以為來的是臣妾的家裡人,有幸被太后娘娘召見,這不,臣妾匆匆趕來,一是想知道是家裡發生了什麼事,二是,也是很久沒有和家裡見面了,所以,臣妾斗膽過來太后娘娘的宮殿裡碰碰運氣。”李華說。  

    “碰碰運氣,嗯,結果是被你碰著了,是不是?”太后眼睛眯著似笑非笑,看起來對李華也不像是厭惡,畢竟是自己兒子喜歡的人,對李華說,“坐下吧,哀家是看了你家姑娘的字,瞅著這個字,貌似比你寫給皇上的那首詩要更好一些,想著,是不是你父親李大人親自在背後出謀劃策。”

    李華接到旨令可以坐,屁股剛沾到墩面,接到太后這話,趕緊又站了起來回話:“臣妾以為,家裡妹妹遠勝於臣妾,青出於藍勝於藍,臣妾聽著也為妹妹自豪。”

    “此話說的好。華才人是個心胸寬廣的,愛惜手足之情的,平日裡,在家中的時候,可是經常教導妹妹?”

    “臣妾不敢自比父親請來的老師,只能說,在妹妹習字的時候,陪妹妹一塊習練,恐妹妹年紀小熬不住怕堅持不住。而父親早教育過我們三姐妹,習字講究長年累月的積累,一日不練,只怕疏了手,前功盡棄。書要經常研讀,練字也是這個道理。”

    盧氏抬眉,見李華回答太后的話時,姿態站的筆直,頭微低,眉間秀氣,楚楚可憐,這個姿勢本就拿捏的好,更不說李華剛回答太后的話,更絕了。雖然,不知道李敏那個字究竟是向誰學的,哪怕現在確實是比李華寫的好,但是,能怎麼樣。功勞,輕輕鬆鬆已經被李華兩句話搶走了。  

    李敏寫的再好,能有今天成就,都是李華小時候耐心陪妹妹練字練出來的,沒有李華哪有今天的李敏。

    什麼叫厲害。

    這個華才人果然有一手,這樣都能掰。

    盧氏內心裡深深嘆息,不知怎麼幫李敏扳回這一局,而且,來到這兒一看,李華受寵,關係到她女兒,要是真正當著李華的面拆李華的台,她恐怕如今是辦不到了。只能等李敏自己親自來。

    “坐下吧。”太后像是溫柔地看了眼李華,對李華剛才的那些話頗為滿意,賜了李華桌上一盤點心說,“華才人到了宮裡之後,未曾出宮回家一次。哀家也體恤眾妃在後宮裡服侍皇上實為辛苦。華才人先嘗嘗哀家這兒讓御膳房給做的棗泥糕。至於華才人的妹妹,哀家已經讓人去尚書府請了,華才人在哀家這兒等等吧。”

    李華連忙誠惶誠恐地起身,接過太后娘娘賜的點心。

    三個人坐下,茶巡過一趟。

    這時,萬曆爺帶了幾個文武百官,上午上朝之後,中午休息,下午剛想帶些人去見見特使,萬曆爺就這樣帶了一群人,從太后的福祿宮穿過。

    乍然見皇上駕到,小涼亭里的三個人慌忙起身。  

    萬曆爺這也是聽說了盧氏進宮,知道盧氏每年百花宴之後,都會給太后送來幾盆好看的秋jú,於是走過來想瞧瞧花。

    他走上了台階,身後跟的是內閣大學士周學翰。

    萬曆爺明黃的龍袍,在烈日下,好像罩著萬丈金光,六十歲的年紀了,卻依舊精神爍爍,身材不胖不瘦,頭戴寶珠紅頂冠,背著手,像是饒有興致地先在盧氏送來的幾盆秋jú上掠過幾眼。

    盧氏按捺住心頭的小激動,正想等萬曆爺開口問她花兒的事,為此都口乾舌燥地低頭舔著嘴唇等皇帝問話。等了片刻,皇上沒有開口,她才發現,皇上的目光早已落到jú花旁邊的華才人身上去了。

    萬曆爺說:“華才人這身衣服,是朕上回去咸福宮讓人送過去的那批布做的?”

    “回皇上,是的。”李華答。

    “嗯。”萬曆爺猶如滿意地嗯了兩聲,“這個布,穿在華才人身上,像是如魚得水。”

    李華屈膝:“都是皇上的目光好。”

    萬曆爺說完李華,好像才察覺自己母親在這兒,那肯定是要和太后說幾句話,看到太后桌上擺的幾盤點心,無論好吃不好吃都要當作很好夸一口時,忽然,像是新奇的東西咦了一聲。  

    太后本是默不吭聲的,在皇帝忘了她這個老母先看妃子都是默默無聲的,現在,萬曆爺突然伸出手拿起了她剛才隨手擱在了石桌上的那幅字,嘴角微勾,道:“皇上,您不先坐會兒,吃杯茶。哀家這兒有御膳房按照光祿寺卿家裡的法子做出來的棗泥糕,哀家嘗著這個味道還不錯,不甜不咸,應該合皇上的口味。”

    萬曆爺兩隻手舉起字作,對太后的話貌似都聽了進去,點頭:“給朕一杯茶吧,太后給兒子做的棗泥糕,朕肯定要親口嘗嘗。”

    底下的人,因為這個突然的變故,全部變得忙碌了起來。

    李華始終站在萬曆爺身邊,卻發現,萬曆爺的注意力全不在她這兒了。或許,萬曆爺愛美色,但是,萬曆爺本身是個才子,更愛才,這點是毋庸置疑的,否則,她李華怎麼能靠李大同那手字在後宮裡走到今天。

    萬曆爺的注意力,如今,全被李敏寫的小楷吸引住了。

    李華本來還不太焦急,想這個李敏再怎麼厲害,又怎能比得過自己。李瑩她這個做姐姐的知道,是比不過她這個姐姐的,從一開始在家裡跟老師學寫字開始,她就有意壓住這個妹妹的頭頂。李敏自小連老師都沒有跟過,難道還能超越她們姐妹?  

    稍微踮起腳尖,在萬曆爺手裡的字上瞄了一下,李華頓時眼睛有點直:這?這?!

    這樣的字,從沒有見過。

    她敢割下自己腦袋保證,這樣的字,李大同都肯定寫不出來!

    實際上,李大同也絕對不知道什么小楷。這點,王氏昨晚上,趁著李大同酒醉時再三套問,李大同答不出個所以然時,已經夠讓王氏心生疑竇了。

    莫非,李敏這手新奇漂亮的字,不是出自李大同手裡所教,是徐氏?

    徐氏不是早死了嗎?怎麼教李敏練字?

    李華此刻就像王氏一樣,猶如走進了迷宮,繞不出來。

    “這字是誰寫的?”萬曆爺捋著鬍鬚,津津有味地問。

    太后像是忙著讓人給皇帝倒茶沒有接上話。

    萬曆爺只好又問盧氏和李華:“你們兩個不知道嗎?”

    盧氏硬著頭皮答:“回皇上,這個字,是尚書府的小姐寫的。”

    “李大人的女兒,豈不是——”  

    李華立馬接上話:“臣妾回稟皇上,是臣妾的妹妹寫的,妹妹寫的不好,請皇上怪罪。”

    “哈。”萬曆爺朗聲一笑,把那個字,拿給自己身後學富五車的大學士看,“周學士,你倒給看看,這個字哪兒寫的不好了。”

    周學翰是有名的江南才子,口才了得,聽到皇帝這個話,雖然自己也早已在旁看著,對李敏寫出來的字早已存了一絲疑問,於是脫口說了出來:“回皇上,在臣看來,這個字實屬鬼怪。”

    “鬼怪?”

    李華心裡頭微微暗喜,因為知道萬曆爺近來很喜歡周學翰,經常把周學翰帶在身邊。周學翰或許對朝廷上的政事插不了嘴巴,但是,他對琴棋書畫之類的見解,萬曆爺都是聽在耳朵里了。

    “是的。”周學翰說,“此字,字體為臣前所未見的,不像大篆小篆,又不像隸書。但是,比起前朝那些字兒,無疑是更進一步,字體兼具了祖先流傳下來的優美與端正,臣以為,乃上天的鬼斧神工,能誕生在皇上有生之年,是皇上對子孫後代的恩典。”  

    李華感覺是被周學翰這番話掃了臉上一巴掌。

    李敏與周學翰之前並不認識。但是,周學翰不是傻子,這樣好看的字體,如果他硬要說不好,不是在皇帝上興頭上潑冷水嗎。況且,李敏這個字真的好,看得他都十分賞識。不如實話實說,拍下皇帝馬屁。

    萬曆爺像是被打了針興奮劑,興奮得摩拳擦掌,問李華:“你妹妹何時進宮?”

    李華在心裡咬了口嘴唇,幸好自己早有準備,於是低著頭作答:“臣妾不知,是太后娘娘安排的。”

    聽到太后安排人進宮了,皇帝也就不急了,坐在那兒,吃起茶,順道和周學翰就李敏的字繼續議論。

    看萬曆爺這個狀態,是要等到李敏進宮。

    李華眼角掃過涼亭下面的一角,看到杏元回來了,唇角浮現出了微笑。

    *

    李敏被公公帶著,前往福祿宮。走到半路,穿過一個不知名的小院時,忽然前面的公公抱起了肚子,回頭對她說:“雜家肚子疼,可能要去趟茅廁,請二姑娘在這兒等雜家回來,千萬不要在宮裡隨便走動。”  

    人要三急,眼看這個公公臉色蒼白額頭流汗,不像是說謊裝病,李敏點了頭。

    公公抱著拂塵一路小跑,不會兒消失在了院子的盡頭。

    這個小院子裡,沒有什麼人住的樣子,地上可見長了些荒糙,許是荒廢許久的院落里。李敏之前由於有公公帶路,知道這個公公並不是李華的人,所以並不生疑。到現在,看到這個院子有些奇怪,心裡便是生了幾分警惕。

    但是,公公叮囑的話又沒有錯。宮裡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隨便走動的。要是她李敏亂走一通,被人抓住了什么小辮子的話,砍頭都有可能。

    想到這兒,李敏眼色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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