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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那從南門率兵出去的馬家父子,一路冒著寒風與細雪,在黑漆漆的路面上尋找逃走的馬車隊的蹤跡。
大約是過了一個時辰之後,終於發現了火光的影子。馬家父子一馬當先,帶兵搶到馬車隊前面的交叉路口上,團團包圍住了車隊。
馬車隊的人驚慌不已,紛紛從馬車裡露出臉張望是怎麼回事。
“下車!例行檢查!全部下車,下馬!”馬德康騎在馬背上大聲叫喊。
馬餘生率領部分士兵催促馬車隊裡所有的人下馬車接受檢查。一問這個車隊是誰的,一個頭戴小皮帽的中年男人從前面的人群里走了出來,對著馬餘生滿臉訕笑地說:“官爺,這車隊是我的。”
“你的?”馬餘生一掃這個男人的臉完全陌生,不禁疑惑。
“是。”
“你是誰?”
“糙民是京師里芙蓉店的店主,專賣婦人首飾與胭脂的,老家在江淮。這是趕著帶一批貨回老家,回家把年貨帶回家的同時,想在老家順便做筆生意。不知道,官爺帶兵這是例行檢查什麼?”
馬餘生聽到對方這樣一說,直愣了一下。那些負責上馬車上檢查的士兵,除了貨品沒有發現異常,馬車隊裡的人員,也沒有發現異常,根本不見所謂護國公府的人的蹤影。回來向馬家父子匯報以後,馬家父子臉色齊齊一變,朝向了那個放走車隊的軍官:“你確定你放走的是這個車隊嗎?”
那個軍官仔細數了下馬車數目,再看看馬車外形,感覺是這個車隊沒錯,不過,他記得:“給我通行證的那個人,不是這個人。”
“你是這個車隊的車主,你那時候通過城門,是用了誰的通行證?”馬餘生轉頭,質問那個老闆。
戴瓜皮帽的中年男子,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雙手:“官爺,您知道的,一般百姓夜裡想出城門,要拿這個通行證不容易,只能和人家買。”
這事確實是這樣的。一般老百姓夜裡想進出城門,哪能輕易拿到衙門的通行證。私下由官府的官員買賣通行證的事常有發生。是這個行業的潛規則了。一般來說,知道是急於運貨出城去做生意的商隊,又是出城門的,官員都樂於賺這樣一筆錢,私下販賣夜間通行證,反正危險係數不高。
馬家父子這下才意識到是中了圈套,被人耍了,恐怕是李敏有意把通行證流到外面給人用,在必要時刻使用到了這招聲東擊西的策略,引得他們撲錯了方向。
從此可以看出,李敏雖然說拿了傅仲平報恩的通行證,可是,壓根兒不信任傅仲平他們真的會知恩圖報。
馬家父子的臉,瞬間在夜裡都紅了,羞愧地像是刺滿鮮血一樣。
他們真的是不知道知恩圖報,對救命恩人反而力下毒手。之前他們與傅仲平說的,什麼會等抓到李敏之後親自對李敏謝罪,其實他們心裡都知道不可能的。哪怕他們真那樣做了,不過都也是裝模作樣而已,給天下人看了罷了,反正最後皇帝肯定不會虧待他們的。
像他們這樣,成為皇帝的女婿,巴結皇家的人,早就是唯利是圖的人了,怎麼可能真的是有情有義的漢子。
或許以前他們是,可是和傅仲平一樣,來到京師混久了以後,人品全變質了。換句話說,此等便宜,天時地利都在他們京師部隊裡,他們不做的話,豈不是肥水全留給他人了。
馬餘生一個氣惱,伸手抓起了車隊老闆的衣襟,兇狠地問:“那個帶著通行證的人呢?你不是私藏逃犯?小心本爺把你抓起來直接連你一家都就地正法了!”
中年男人聽見他這樣一說,魂都被嚇掉了,哆哆嗦嗦的,在寒風裡淚流滿面:“官爺,糙民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說的那個人,平常做生意不都是這樣的嗎?我怎麼可能把他留在糙民的車隊裡?一出城門,糙民的車隊,就和這人分道揚鑣了。現在都過了這麼久,糙民哪裡知道他走到哪裡去了。”
一出城門就跑了!
馬家父子一個發愣,眼看車隊的人員一個個在寒風裡瑟縮著,明顯是普通老百姓。他們這下不止撲空抓錯人而已,耽誤掉的時間,讓敵人跑掉的時間,更是難以計算。
碰!把中年男人直接摔倒在地上。馬家父子氣沖沖地躍上馬背,馬鞭一甩,著急回京師報信去了。
傅仲平在自家提督府里,來回走動,從他雜亂的步伐里可以聽出他的心情很是不安。
他的姨娘蓉兒冷冷地看著他。
馬家父子回來的時候,時辰被耽誤了最少兩個多,都快凌晨了。帶回來的消息讓傅仲平直接跌坐到了椅子裡:“你們說什麼?她把通行證給了其他人用?”
“恐怕是的,提督。”馬家父子難以啟齒地說。
蓉兒冷笑一聲:活該!瞧他們現在這幅狼狽相,忘恩負義!而且,被人家早抓住他們會忘恩負義的小人心理了。
傅仲平惱火地一巴掌打在了案上:“好個隸王妃!將本提督親發的通行證當什麼了!”
人家當是他忘恩負義的證據了。
蓉兒含笑走出來,沖他跪下說:“老爺,既然隸王妃都逃出去了,皇上也沒有下令。老爺盡到了忠責,不如收手吧。”
“收手?”傅仲平雙眼猛瞪,“如今我傅仲平鎮守京師防衛,在我傅仲平眼皮底下這樣一批人,上百人全不見了蹤影。你認為皇上會放過我?”
蓉兒咬了口嘴唇。
傅仲平的話沒有錯,現在他們是騎虎難下了。
“會不會,他們還在護國公府里,沒有逃?”馬家父子問。
傅仲平冷冷地掃過他們倆:“皇上的親兵昨晚上潛入護國公府之後,一直沒有再現身。本官想好了,等天亮之後,親自到護國公府看看。不過,只怕沒有這個必要。因為一般未到天亮時候,護國公府的小廝會在門前灑水清掃院門,可是,今早並沒有人出現在護國公府門口。”
昨晚出事以後,他馬上派人去盯著護國公府動靜了。現在看來,皇帝的人,有可能在護國公府內被人殺了。然後,既然都沒有人煙的樣子,八成,護國公府里是空無一人了。
逃了!
馬家父子心頭掠過一道震驚。
怎麼逃跑的?
京師四門,昨晚在傅仲平下令之後,嚴密把守,禁止人員出入。除了那隊從南門出去的車隊,再無其它可疑跡象。
一團迷霧隨即籠罩在所有人的心頭。
傅仲平摸了把下巴說:“末將曾聽人說過,護國公因為手握兵權,也是很怕皇上哪一天看自己不順眼,修了一條通往京師城外的長秘道。不過,這條秘道,不止護國公知道,護國公夫人也知道。”
“提督是指,皇上也知道?”
“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因為,這個傳聞已久,倘若是當今皇上,對於護國公一舉一動都是十分關注的,再有護國公夫人的妹妹在宮裡為容妃娘娘,是皇上的心頭大愛。”
“皇上雖然沒有發布命令,但是也在守株待兔。”說到這兒,馬餘生不解了,“既然皇上都知道了秘道所在,為什麼還派人潛入護國公府里,不如在秘道出口布上天羅地網,一舉把人抓住更好?”
唯一的答案只剩在,這個秘道口,與容妃告訴皇上的秘道口,在信息上有了出入。畢竟,這條秘道修葺已久,尤氏知道這條秘道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容妃告訴皇帝,應該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可是,皇帝四處找不到所謂地圖標誌的護國公府秘道口。尤氏又從來沒有因為危機親自走過這條秘道,怎麼能和妹妹解釋怎麼回事。容妃自己更不可能追著尤氏問,會讓尤氏起疑心的。終究尤氏和她不一樣,是護國公的人。
倘若事情真是如此,這條秘道存在的話,護國公府的人,是從秘道逃之夭夭了,根本不必經過城門,不必問過京師衛軍的意見。
可是,有人並不是這樣想的。
在聽了自己九哥說了,說要出去“打獵”。十一爺朱琪好像興致勃勃地準備弓箭,可是等了老半天,自己兩個哥哥並無動靜。
朱琪犯疑問了,問起了老九:“我們不追,不怕人已經逃到天涯海角去了嗎?”
“不怕追不上。八哥說了,事兒得慢慢來,慢慢想,否則,會輕易中了對方的陷阱。你看看,提督府的人,出了南門去追人,最終不是無功而返嗎?皇帝的眼線,據說進了護國公府以後就沒了消息。八哥對此早有預料。八哥說,如果是他要逃,絕對不會選擇夜晚出城。”
“為什麼?”朱琪訝問。
老九張開白白的牙齒:“你想想,夜晚出城,不止夜裡路面看不清,危險高,而且,要用火照路的話,容易引人注意。皇上之前,在從京師到北燕的路上,設置了重重關卡。夜裡,這些關卡都不開的。哪怕是有通行證,皇上早有命令,往北燕的關卡,夜裡是不開的,不給人經過的。否則,皇上怎能如此鎮定,一個晚上都不開聲?”
朱琪的心口失速,碰的一聲,感覺這次他和他的家人在劫難逃。
因為按照老九的說法,皇帝布置這一切已經是很久了,是預謀許久的了。倘若他和他的家人意識到了危機想逃,恐怕也只是近期來的事,哪能斗得過預謀許久的皇上。
“是不是害怕了?”老九拍了拍她肩頭,像是安慰她說,“皇上是我們的父親,只要不做叛賊的事兒,皇上最少不會對自己的親生骨肉下手。”
朱琪覺得他這話哪裡是安慰她,只問:“八哥意思是,因為皇上不會對外宣稱與護國公的關係鬧僵了,所以,一切行動會秘密進行。護國公或許會抓住皇上這點,趁著白天人多熱鬧,趁亂逃跑?”
☆、【143】短兵交鋒
從京師北門出去之後,第一個關卡叫做燕門關。這個燕門關是京師通往北燕的必經之路,可以說從哪兒走都必須經過這個地方,才能踏上通往北燕的路。燕門關,像老九說的那樣,夜晚是從來不開關的。也就是說,哪怕你人不巧從京師的哪個門出去的話,都少不了要經過燕門關,晚上是跑不出去的。
駐守燕門關的部隊,不是隸屬提督府管轄的了。按照這樣的說法,其實昨晚上,傅仲平沒有皇帝的命令一心著急先關閉了京師四門,起到的只是杯水車薪的作用。說不定,是打糙驚蛇了。
昨晚上提督府這個動作,分明被所有文武百官都看在了眼裡,傅仲平的品性暴漏無疑,畢竟那時候李敏在提督府危難之際救過傅仲平的事,朝廷上無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