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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都快忘記這回事了。那時候,他是預備著讓方嬤嬤繼續當他兒子的奶娘,方嬤嬤畢竟是給他餵奶的女人,讓他感覺好像母親一樣溫暖的人。
關係自然親密,是比一般主僕來的親密些。之前,有些事情,包括李敏剛嫁給他時,他誰都不囑託,是都託付給方嬤嬤了。
可以說,方嬤嬤偶爾給他感覺,比他親娘尤氏要更可靠。
朱隸想到這兒,本來要在睡榻上躺下的身子,重新坐了起來。
公孫良生那隻腳剛要踏出書房,在看見方嬤嬤衝進來的時候,已是收了回來。然後,看見朱隸起身,由於書房裡沒有其他人,他便是走過去,親自給朱隸的肩頭披上一件禦寒的裘袍。
“王爺。”公孫良生輕輕地出了一句聲音。
“我明白。”朱隸擺擺手。
公孫良生退到了一旁。但是,沒有走開。
方嬤嬤哪裡知道這其中的緣故,只知道這個公孫良生相當於朱隸的左右手,但是,只給朱隸出一些公務上的良策,和家斗那肯定是無關的。
家斗,怎麼可能完全和公務無關呢?
朱隸的手指尖抓搔起了下巴,深沉的目光再次掃過方嬤嬤那顆一動不動的腦袋。
他家裡的事,王府里的事,必然都是必須由他這個主子做決定的,任何人都不能違抗他的命令。這點,早在以前,自己父親教導他的時候,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所以,無論是他的親娘,或是他的奶娘,都不可以左右他的意志,試圖左右他的權威,這是他的底線。
不用多說,在這點上,李敏做的遠比尤氏和方嬤嬤要好太多了。畢竟是他朱隸挑中的女人,那種智慧和才華,早把他的底線看的一清二楚,更是把他的脾氣摸的一清二楚。
世人都說他朱隸是夜叉,像個有勇無謀的屠夫。可顯然,世人都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他朱隸朋友廣遍五湖四海,旗下是廣納賢士能人。如果一個領導者,沒有一個清楚的頭腦,能事事以理服人,怎能統帥一支天下最英勇善戰的軍隊,和在自己身旁集聚了這麼多的人才。
凡事講個理字。
李敏知道他這點脾氣,所以,和他說什麼事都好,都只給他講理,理說得通,他自然接納了。
尤氏和方嬤嬤卻不同,只想著用情感來綁架他。
不用說,這點只是讓他和他身旁的人,越來越感到不耐煩。
“王妃把世子照顧的很好。孩子自然是與自己的娘親最親的了。是本王的考慮以前給欠缺了。”朱隸曼聲道。
方嬤嬤一愣,完全沒有想到,朱隸連開口問一句都沒有,直接把她之前建議的事情全部給否決了。
“可是,王爺——”方嬤嬤當然是心存不甘了,舌頭舔著嘴唇火乾急躁地說,“王妃畢竟是第一次生孩子,難免有所不知道的地方,不懂的地方,老奴照顧過王爺——”
朱隸開口打斷她話:“你說的,本王都明白。可是,王妃身邊,有胡氏,有尚姑姑,都是照顧過孩子的人。”
“王爺,她們照顧的孩子,能和護國公府的世子爺相比嗎?!”方嬤嬤理直氣壯,聲音頓時提高了好幾倍。
在照顧護國公府未來小主子上面,她方嬤嬤是絕對的權威。因為朱隸和朱理兩兄弟,都是她照顧大的。沒有比她方嬤嬤更熟悉怎麼照顧護國公府的主子小時候的事了。其他人都辦不好的,沒有她方嬤嬤的話。
方嬤嬤這話剛落地,確實沒有想到,引來的,卻是朱隸一記冰冷徹骨的眼神。
“你把剛才那話再說一遍。”
方嬤嬤陡然吞起了口水:“老奴是說——”
說什麼?以為他這個護國公府的主子是頭腦昏花了嗎?連她的言外之意都聽不出來。
朱隸冷笑一聲:“是,本王當年是吃過你的奶,所以,你是不是想著,沒有你的奶,本王就不可能在這個世上活下去了?”
方嬤嬤大吃一驚,連忙澄清:“老奴絕對不是這個意思,請王爺明鑑。”
“你不是這個意思,那你是什麼意思?你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本王說了,有胡氏和尚姑姑照顧小世子,可是,你說,你說她們不能照顧小世子,因為,小世子是護國公府的小主子。在這個護國公府里,也只有你方嬤嬤照顧過小主子,不是嗎?”
方嬤嬤連喘兩口大氣,這會兒,她哪裡還敢痴心妄想來著,只看朱隸的臉色,都知道事情完全不對勁了。
“是誰給你的這個豹子膽?”
朱隸鐵錚錚的聲音質問,臉色沉到了烏點。
想這個天下,誰敢用任何條件來恫嚇他護國公?絕對沒有。
連皇帝都不敢!
他最深愛的女人,哪怕知道他要納妾準備離開他,都絕對不敢和他提一句,沒有我我看你怎麼辦。
可眼前這個奴才,只是餵了他小時候奶水,有這個幸運餵了他奶水而已,何時已經變得如此膽大包天,敢來這樣一計說,沒有我我看你兒子怎麼辦!
簡直是吃了豹子膽!
方嬤嬤的身體一陣一陣打著哆嗦。
朱隸猶如鐵鐐的目光在她腦袋上一動不動的:“是本王嗎?是本王慫恿你,給了你這個豹子膽嗎?”
“王爺——”方嬤嬤嚎哭,大聲的。
她錯了,她真的知道錯了。不可以,不可以想著可以恫嚇護國公府的主人,不管是現在的,還是未來的主子,都不可以。
“你知道錯兒了嗎?你真的知道錯兒了嗎?”朱隸連續兩聲,有著一種怒氣,昨晚壓抑到現在的怒氣全部爆發,“昨晚,本王得知宗族裡的人都來了,一群人,全部擁擠在王妃的產房外頭。你在產房外和尚姑姑爭執的聲音,本王聽得一清二楚。”
“王爺——”方嬤嬤泣不成聲,外帶身體不斷地打擺子,“老奴只是著急,著急地想幫王爺——”
朱隸可沒有被她這句話牽走了鼻子,數落昨晚她所有的罪狀:“你當著所有人的面,當著本王宗族裡的長輩的面,說你是本王的奶娘。沒有你,本王能怎麼辦,是不是?”
“沒有!老奴絕對不是這個意思,絕對沒有——”
“本王原先也想著,你終究是餵過本王奶水,幫過本王許多的人。是個終究心底里想著本王的人。所以,昨晚上你做的一切言行,大都是無心的。”
“是,老奴是這樣,一時差錯口誤——”
“但是,你今日,不知悔改,衝進本王的書房,在本王勸著你的時候,你還是說出了你自己的野心。”
方嬤嬤面如土色,在聽到朱隸說出她是顯出自己野心的時候,她知道,完了,全完了。
朱隸道:“本王告訴你,本王可以給的你一切,就可以剝奪掉給你的這一切。”
“王,王爺——”方嬤嬤只差沒有翻白眼口吐白沫昏過去了。
全完了。
方嬤嬤被朱隸給法辦的事兒,不會兒傳遍了整個護國公王府。
胡氏、尚姑姑等,雖然早都不屑方嬤嬤這個做法,知道方嬤嬤這麼做遲早是雞蛋碰石頭自取滅亡。做奴才的,自然要知道做奴才的本分,怎麼能想到去綁架主子的情感呢?
可是,如今聽說方嬤嬤真的被法辦了,胡氏和尚姑姑心裡頭都不禁涼颼颼的。那畢竟是朱隸的奶娘,是以前朱隸最信賴的一個人。現在,說辦了就辦了,沒有一點餘地。可見這個王府里的主子,都是一點情面也別想留有的人。
當這樣主子的奴才,不都得更兢兢業業的,不敢有任何越軌的行為。
消息傳到尤氏房裡,尤氏差點兒跟著方嬤嬤一昏。當初,她把方嬤嬤成功拉攏過來時,還以為,這下主動權終於回到自己手裡了。哪裡知道,原來兒子像自己老公,真是一點人情都別想給的。
方嬤嬤只是個奴才,下場和結果可想而知了。
孫婆子在旁邊直吞口水。方嬤嬤這一下台,豈不是,她們接下來的計劃——等於沒有人實施了。
之前,可只有方嬤嬤,還能說上幾句話,給朱隸聽聽,朱隸能聽得進去。現在,可就真的沒有人了。
該死的!
尤氏抓了下拳頭。
“小世子現在都是在她房裡?”
“是。”孫婆子屈下膝蓋頭,“王妃親自照顧,說是,連給小世子換衣服換尿布的事兒,都是王妃自己親力親為。沒人能插得了手。”
“本妃真得誇誇她了,防人防到這個份上。”尤氏咬牙切齒,“難道她不知道,這孩子不僅是她兒子,也是本妃的孫子!”
孫婆子還沒有來得及理解尤氏這話,只見尤氏忽然一起身,沖房外徑直走去。孫婆子只好趕緊跟上。
尤氏走到院子門口的時候,正好碰到昨晚在她這兒休息的趙氏。趙氏是朱承敏有意留下來幫著查看動靜的。
現在看尤氏有了動作,趙氏不得趕緊跟上。
尤氏看起來,也不想拒絕趙氏的幫手。兩個人一塊兒朝李敏的屋子過去了。
李敏母子倆,如今是住在了朱隸的院子裡。
聽說朱隸騎馬出去了,這兩人,才敢躡手躡腳地進了院子裡。
李敏剛給兒子餵完奶水,躺了下來休息。兒子睡在小床上,那是吃飽了喝足了,昏昏欲睡的小腦瓜,轉來轉去的。明顯是不太捨得睡覺。
不知道這個小腦袋在想著什麼呢?李敏看著不由想笑。
紫葉推開屋門進來一個,急匆匆報:“夫人來了。”
話剛落地,尤氏和趙氏徑直衝到了屋裡來。
這兩人是她老公和兒子的親戚,親奶奶要來瞧孫子的話,李敏知道自己肯定攔不住,說不過去的,因此也早有準備的了。
起身之後,見尤氏踏進了門裡。
李敏作勢拉著衣服,咳嗽一聲的樣子,並不急著下床給尤氏行禮,只道:“兒媳婦身子不太方便,只能這樣給母親請安了。”
尤氏見她這樣子作態鼻孔里暗地裡一哼,知道她這是聰明,怕自己產後身體本來虛弱的,如果再被她尤氏有意弄跪在地上久久不起來八成要出事兒。
趙氏骨碌眼珠子一轉,比尤氏先一步走到了小世子的床前,在看到小床上躺著的那個粉雕玉琢的小世子爺時,一雙眼珠子都不由睜得老大。
老天,這孩子,也長得太好看了點吧。
儼然是比他爹長得更俊美,怕是天下無人能比了。
外面的人說是什麼丑得不能見人的孩子,還讓她心頭存了一絲幸災樂禍的幻想呢。果然,那些謠言什麼的,完全是不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