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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妃是否可以理解為,如今太后是騎虎難下。如果國王一死,大皇子必定登基,她從此正式退出朝廷幕前幕後。因為看起來,大皇子不像是會聽太后話的人。”

    “正是如此。所以,國王病了這麼久,都平安無事。”

    “這樣說的話,其實大皇子是恨不得是國王死的人了?因為只有國王死了,他才能早點登上皇位,而不是任太后這種女人掌控皇權,找到一個可以替代他的傀儡,扶其上位,從此有可能高卑國走入另一段歷史。”

    “隸王妃這麼說,未嘗都是對錯。”蓮生的聲音像是低微地說,像是很不情願評論這段是非。

    李敏在面紗底下的那雙眼睛,直she到他同樣戴著斗笠和面紗的臉上:“方丈可以告訴本妃嗎?方丈與這大皇子是什麼關係?既然屠二爺與屠少都關係密切——”

    “他們兩個,都是與貧僧有血脈相連的兄弟。一個是表兄弟,一個是親兄弟。”蓮生說到這兒,嘴角略彎,像是扯出一絲不知如何形容的噓嘆。

    李敏或許早對此有所估計,可是,在聽到他親口承認的時候,不由間,油然心頭默默地淌過一道酸。無法控制的一種情緒是從這個身體根深蒂固里的基因和血脈冒出來的。  

    不知是什麼緣故,她會穿到這具身體來,本以為這幅身體主子生前的任何事情,對她來說,是種義務而已,其餘什麼都不是。可是,她分明和徐家人建立起了感情,分明和一些看似陌生但是有牽連的人,一見如故。

    冥冥之中,像是有什麼道數在操縱一樣。

    現在,看著眼前這個男子眼中,那雙美麗清澈的丹鳳眼裡,明顯是飽經滄桑,她不由地感到疼惜,心酸。是什麼,導致這男人,與自己親兄弟都背道而馳了,選擇了出家這條路走。是被迫的,還是自願的?

    皇家子弟之間的是是非非,她在大明的皇宮裡看的多了,讓人唏噓不已。皇子之間或許有的那些真情,都不無意外因為種種緣故,被抹殺殆盡。說句實話,未來萬曆爺一死,無論哪個皇子登基,看起來都免不了一場同室操戈的屠殺。這點,萬曆爺自己也都早有所料。只是皇帝,心頭還恐懼著兒子把自己殺了。

    同樣悲哀的事兒,必定發生在同樣是統治者家族的高卑皇室里。

    好像看出她臉上的表情,蓮生的眼中頓時閃過一抹驚訝,隨而,出家人那種淡漠的神色之中不由浮現出了另一種感情,是猶如從烏雲里破開的一角明月那般,溫柔似水:“貧僧是自願出家的。相比兄長的雄心圖略,貧僧自小更憐惜天下萬物,小時候,母后死的那會兒,只有在寺廟裡聽著佛祖的鐘聲,方能入睡,從那會兒開始,貧僧就知道,自己是屬於佛祖的人了。因此,也覺得虧待家人許多。”  

    “方丈幾歲出家的?”

    “不到五歲。”

    好小,這么小年紀已經有如此覺悟。李敏自然不信什麼聽到天訓,然後突然大徹大悟歸入佛門的傳說,大多數出家人,都是因為看盡了人間滄桑而選擇出家。年紀越小,越是這種選擇的話,可見家庭的變故越大。

    “方丈小時候經歷的事,本妃並不知道。但是,本妃可以感覺到,方丈對萬物都能存著愛,對家人更是存有愛。必定是,方丈顧全大局,才選擇了出家。方丈其實比任何人,都愛自己的家人。”

    蓮生聽完她這話一陣無語,明顯她這話說中了他心頭的某處。

    李敏再嘆一聲:“本妃出來時,本妃的大叔,不,是王爺,對本妃說了許多。其中王爺最怕,本妃到高卑以後會受了什麼刺激。其實本妃一直認為自己是很堅強很堅強的一個人。王爺卻不以為然,說,越堅強的人,其實越脆弱。”

    “隸王是真心對你嗎?”這大概是,他問她最直接的一句話了,直接到,幾乎揭除掉了兩人之間那層面紗。

    李敏不由間輕聲一笑:“方丈這話,倒有點像極了本妃的表哥問本妃的話。本妃今晚瞞著表哥出來這一趟,明兒還得想著怎麼圓這個謊。”  

    蓮生像是愣了下後,接著仿佛浮現出了尷尬,輕輕咳嗽兩聲:“這是隸王妃的私事——”

    “不。方丈與王爺也有過接觸。方丈自然明白王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對她這話,蓮生倒也不能否認:“貧僧與王爺下過一盤棋。王爺,外界都稱王爺是個兇狠暴戾的人。可是在貧僧看來,從棋局的布局走勢各方面來看,王爺是個沉得住氣的人。可以說,外界的評論與真人大相逕庭,謠言可畏。”

    “其實——”李敏道,“無論表哥,或是方丈問本妃這話,本妃都知道那是基於對本妃的關心和愛護,這種關心,不會因為本妃答是或是不是,而停止。”

    那一刻,風拂起兩層面紗,似乎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對方的臉孔。

    一聲噴嚏,在他們兩人頭頂上,像是不合時宜,又恰到好處地插進來了。

    兩個人瞬間往發出聲音的屋檐上望去,見那美貌英俊的男子,青袍裹身,腰束玉帶,頭戴寶冠,儼然是王公貴族裡紈絝子弟的身份。要是沒有仔細看,李敏還真認不出來了,眼前的這個屠二爺,與那之前見到的黑衣死士簡直是判若兩人。  

    屠二爺斜躺在今晚天氣見好的青瓦上,使勁兒抽了抽鼻子,見他們兩人望過來,一雙魚尾眼角向上飛揚著,似笑非笑地說:“月光之下,君子佳人,美好得宛若一幅畫。北燕的隸王要是看見了,不得要跳腳拔刀?”

    “王爺不是如此小心眼的人。反而本妃到了高卑以後,發現這裡的人,大都是很小心眼。”

    聽見她這話的屠二爺,眉毛猛地一皺,腳上穿的鹿茸靴,從屋頂上跳了下來,沖她指著蓮生:“你對他就這麼好?我也是幫你的人!”

    “你之前不是綁了我想殺我嗎?”

    “誤會誤會,那全是誤會!”屠二爺連連擺手。

    李敏嘴角微彎:“本妃不太喜歡做作的人。”

    “你說我做作?”

    “你究竟是什麼人,本妃都不清不楚的。想想,一個連真面目都不敢在本妃面前表露的人,本妃怎敢輕易相信他的一舉一動。”

    屠二爺聽她這一說,是吃了一個癟。  

    “你問我是什麼人,他剛才不是都說了嗎?”不情不願的,屠二爺把問題的矛頭扔給了另一個人。

    蓮生沒有答話。

    屠二爺的臉,為此快貼到了出家人的鼻尖上,瞅著:“我說你也怪。明明我和你相處的時間更長吧。為什麼你對她好過對我?因為她是女的,我是男的?”

    “胡扯——”蓮生這是被他逼的,好不容易吐出了兩個字來。

    屠二爺為此有些得意,拍打他的肩頭,轉頭對李敏說:“瞧,我們倆長得有些像嗎?那是當然的,自小一塊兒長大的人。雖然我年紀比他大些,大了兩歲。可是,我爹,和他娘,是正宗的親兄妹。”

    這對兒是表兄弟,另一個親兄弟是誰,結果不容置疑。

    屠二爺說話也是個慡利的,很直率的,壓根不會顧忌他人怎麼想的,對著李敏又揚了揚眉:“其實我和你,倒是沒有什麼牽絆才對。可是,偏偏,這兩個兄弟都是我很看重的人,所以,對你,愛屋及鳥。”

    如果一切推斷是真,宛如徐家人恨著那個男人和男人的每個女人和孩子一樣,這屠二爺和屠二爺的家人,理應也該討厭她李敏。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我怎麼能愛屋及鳥了呢?按理來說,我應該痛恨你,好比痛恨高卓一樣。不過,什麼事情都好,但凡講究理由。愛也好恨也好,都是有理由的。可能是因為你和你母親,與高卓和他娘,完全是兩碼事兒。要我們恨,自然是恨不起來了。畢竟那男子碰上你母親之前,我這兩個兄弟的母親已經仙逝了。你母親,倘若真的是貪圖榮華富貴,早就帶著你到高卑來了。可你母親情願決斷地嫁給了另一個不愛的男子。而且,死的太快了,把那個男子都給擊倒了,才讓高卓的母親趁機而入。”

    一段話,突然說的東西太多,李敏努力地聽著。

    夜裡巡邏的宮廷護衛,在他們面前經過之後,又有一路人馬,抬著頂轎子,從遠處走來。

    見那轎輿由黃金打造的支架,如此貴重的椅子上,坐著的女子更是雍容華貴不可一世的氣勢。周身裹著的虎丘,鑲著寶玉,頭上戴的鳳冠,幾乎與皇后的等級無異。

    遠遠看見這個女子的身影,屠二爺和蓮生兩人臉色齊齊一變,帶著她躲進暗處。

    “她不是病了嗎?”蓮生輕聲問。

    屠二爺說:“今天你哥的人,進了宮裡當著百官的面,在太后面前參了她兒子一本。太后不得不處治,她兒子在太后院子裡跪了一天。她這不得告病。後來閔將軍進宮,為她兒子求情,這事兒才算是結了。她兒子膝下有黃金,跪完了以後,直接說是癱軟在她宮裡了。我也覺得奇怪。按理,這母子倆兩三天都該修身養息了。”  

    李敏的眸子聽著他們兩人的話忽然暗光一閃:這樣說,這個女子豈不是三皇子高卓的母親——熹妃?

    只見一個太監走到了熹妃乘坐的轎輿前,跪下,道:“啟稟娘娘,北邊宮門據說今晚是放了兩個人進來。”

    “什麼人?”熹妃問。

    “對方說是宮裡有小主病了,小主在宮外請的大夫。”

    “不請太醫院的人,請宮外的大夫。什么小主本宮不知道,端了豹子膽,瞞著本宮和太后,趁著國王病危之際,是想做出什麼事?”

    太監答:“對方並沒有說,是哪個小主,只出示了可以出入宮門的牌子。”

    “哪個負責守門的?”

    “今晚負責北門值守的,倒不是誰家的人,可是,據說葉郎中出現過。”

    聽到這裡,李敏感覺兩側的手臂被身邊兩個男子的手同時抓住,接著,他們帶著她,當然是趕著往另一個方向逃和躲。

   

    三個人迅速找地方逃的時候,兩個男的同時在找理由:

    “北門的人,輕而易舉就招了?”

    “他們當然不會招。都知道葉郎中是我的人。招了能得了?肯定是,那妖精的眼線都布置到宮門附近了。只是我們之前沒有察覺。”

    “她怎麼知道今晚我們會動作?”

    “可能是我們弄了她的兒子,她心裡反而警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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