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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盅茶的時間過去了。

    幾包藥打好了包,老嬤嬤進來,對章氏點了頭:“藥費是比永芝堂的便宜多了,不及對方的一半。”

    章氏見李敏一點都沒有誆她,心裡反倒生出些慚愧,瞧之前自己一直對李敏存有猜疑。

    再次拜謝之後,這對主僕要打道回府。

    李敏讓徐掌柜送她們走,同時,不忘對章氏再叮囑一句:“補的東西暫時都不要吃了,對你身體沒有益處。若真是口饞,煲點五穀,比如黑米、小米、黑豆都可以,當粥喝。”

    這句話讓章氏心裡頭暖暖的,少有大夫能關心到病人的日常起居。

    上了馬車之後,章氏想了想,與老嬤嬤說:“上回,我娘家,說是我大伯母身體不大好。”

    “是曾聽說,如今大太太不知道怎麼樣了。”老嬤嬤答,“但是奴婢想,應該只是小毛病,如果真的是不太好的話,府上應該早讓人到夫人您這兒透氣了。”

    章氏的大伯母,恰是皇后娘娘的親生母親盧氏。

    哪個富貴家裡的太太,身體會沒有一點那點的小毛病,平常家裡問候時略有提及,是禮節。老嬤嬤很快聽出了章氏的另一層意思,說:“一年一度大太太家裡的百花宴是要開了。要不,請李大夫赴宴,給大太太瞧瞧。小毛病不治好歸宗讓人不太放心。”  

    這話正合章氏的心意。想如果幫李敏捂這個秘密難免東窗事發讓人詬病,還不如,趁機幫李敏正名。拖越來越多人下水,把皇后娘娘的母親一併都拖下水了。到時候,怕也是沒有人敢說她章氏請個病癆鬼給自己看病。

    章氏用帕子捂了捂嘴:“這事就這麼辦吧。不用太快聲張出去。到時候,你發個請帖給李大夫,說是請她到府上給人看病即可。老爺那頭,我回頭找個時間和他說說。”

    “奴婢知道了。”老嬤嬤點頭答應。

    雨勢小了些。永芝堂的夥計拿掃條出來門口清掃積水,抬頭望過去,見對面徐氏藥堂門前一輛大馬車離開。那個夥計頓時晶亮地睜了睜眼睛,轉回身,一溜小跑進了藥堂裡面楊洛寧休息的地方。

    “楊大夫,不知是不是小的看錯了,看很像是都察院辛大人家的馬車,是從對面徐氏藥堂離開。”

    楊洛寧猛的睜開眼,坐了起來:“你說誰?誰去徐氏藥堂了?”

    夥計仔細道來自己所看的。

    楊洛寧心頭被潑了盆涼水,嘩啦啦的,比外面下的雨更大,讓他身子都打起了抖。  

    砸了?

    他的神醫招牌砸了?

    這幾天,他給章氏開的藥本該服用完了,可是,章氏一直沒有再讓人來請他過去看病。他心裡早就犯了嘀咕。礙著自己高貴的神醫招牌,又不好派人去章氏府上詢問。早知道真的是有人從中作梗想砸他楊洛寧的招牌——

    無論是誰都好,敢在京師里對他這個永芝堂的神醫做出這樣的事!等著!

    “之前,不是讓你們都隨時隨刻盯著徐氏嗎?”楊洛寧伸出腿踹在小藥童身上,“等人家事情都辦完了,生意都被人搶了,你們才給我報信,你們腦子是豬腦子嗎?”

    “我們哪敢!”幾個夥計藥童哀嚎著,對楊洛寧說,“我們天天都看著的。只是,原來徐氏藥堂面前停的那輛大馬車好像是外地來的,我們也就沒有留意。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辛大人家的馬車。”

    不止一個病人了?!

    楊洛寧煞然一驚!看來,這個徐氏藥堂里是出了位醫術可以的大夫,否則,不會生意絡繹不絕,越來越多的客戶上門求醫。  

    據楊洛寧知道的是,對面那家小藥堂都不知道沒落多少年了,自從他楊洛寧十年前來到永芝堂開始,徐氏藥堂就是默默無聞沒有生意的,徐掌柜到外面招攬名醫,沒有一個大夫願意去。

    大夫在不在一家藥堂坐堂,不僅僅是看藥堂出的聘金多少,還要看藥堂的名氣能不能給他招攬來更多的貴客,這才是賺錢和揚名的大頭。所以,徐掌柜出的聘金再多,也都無濟於事,誰讓徐氏藥堂默默無聞。

    什麼大夫願意在徐氏藥堂坐堂?貌似,他沒有聽說過京師里哪位名醫被徐掌柜挖角。

    楊洛寧的腦海里,忽然閃現過那日在他藥堂面前用白芨給小孩子止血的女子。

    有點熟悉的面孔,究竟是在哪兒見過?

    徐氏藥堂的小後院,李敏看著雨勢漸小,章氏走了,屏風後躲著的三人走回到前面坐在榻上喝茶,不知道要待到何時。

    念夏直跺腳:這個大叔有完沒完?

    李敏只得安撫小丫鬟,回頭問大叔:“請問大叔此次進入京師,是落住在哪家客棧?”

    怎知道這三個人貌似剛在屏風後面都商量好了,是要賴在她這兒了。公孫良生抬起袖口掩住眼角,貌似幾分可憐相說:“不瞞二小姐,我家祝公子那腿傷一直未好,夜晚疼痛難耐,結果,住到哪兒都好,都被人傳言為鬼纏身。所以,我們如今是沒有的地方睡了。”  

    ☆、【40】聖旨到了

    這麼可憐?!

    李敏皺了眉頭,最討厭有人歧視病患了。想她作為一個病癆鬼不也一樣,被尚書府上上下下歧視。

    “我讓徐掌柜在這裡收拾間廂房,如果祝公子不嫌棄,先在這兒住下。”

    朱隸等三個人在心裏面喊“耶!”。

    念夏尾隨在李敏身後規勸:“小姐,如此安排,恐怕會是不妥——”

    李敏大體知道她想說些什麼話,不外乎是無故收留陌生人,容易遭人誤解等詞語。可她李敏的考慮不是這樣的。留病人住在這,一個是或許對方真的是沒有地方住,另一個是,她李敏想嘗試建立像現代醫院那樣收留需要留觀病人的地方。

    擺手攔了小丫鬟說話,李敏道:“我自有我的考慮。他傷一好,我不會讓他繼續留在這。”

    念夏還是以為李敏好心過頭了,那個大叔分明是想賴在這裡的好不好。

    話說,這個大叔哪兒來的人,賴她小姐做啥?  

    她小姐沒錢沒勢的,又是訂給人家當了妻子的。對了,剛好拿小姐隸王妃的身份嚇唬嚇唬人,讓那個大叔知難而退。

    念夏腦筋一轉,趁李敏不注意,溜了回去。

    朱隸三個,看著她進來兩手叉腰很有氣勢地對朱隸說話。

    “我告訴你,祝公子,你不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我家小姐是訂了親的,我家小姐的夫家,更不是誰都能得罪起的。”

    “誰?”朱隸的唇角銜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幾分幽深。

    念夏沒看出他笑意,瞪了瞪眼說:“護國公府你沒聽說嗎?”

    “你說護國公?”

    “是,護國公是一等國公府,皇帝的皇親國戚。護國公人高兩丈,像魔鬼一樣,你不會怕?”

    伏燕只差沒有被這個小丫鬟形容他們主子是魔鬼時又驚又怕的表情笑死了。

    這個小丫鬟談論護國公,卻不知道護國公在她面前。

    原來人家外面都是這樣傳他的,說他是魔鬼。朱隸摸了摸大鬍子,笑意更幽深了幾許,想著剛好通過這個小丫鬟的口探一下李敏怎麼想的:“護國公像魔鬼,你家小姐嫁給護國公她不覺得害怕嗎?”  

    害怕?要是護國公活著可能會害怕,死了有什麼可怕的。念夏替李敏這樣想著,說:“我家小姐怕不怕護國公,關你什麼事。”

    朱隸深深地看了她眼:“我看,二小姐不怕是由於護國公死了的緣故。”

    “你——你怎麼知道護國公死了?”說溜了嘴巴,念夏拿手用力捂住嘴。

    “不要問我怎麼知道的。但是,你家的小姐要嫁給已經死了的人,難道你不疼惜?你情願她嫁給一個死了的想人?”

    “當,當然不是了!”念夏激動地說,“二小姐是多好的人,都是被夫人和三小姐陷害的。若不是三小姐勾引璃王,如今,嫁給璃王的人應該是二小姐而不是三小姐。”

    原來如此。這個尚書府裡頭李敏幾乎是孤身一人,為誰都可以欺負的對象。

    “奴婢本來還想,老太太來了會為二小姐主持公道,結果,老太太和夫人老爺一樣,只疼三小姐,不把二小姐當尚書府的嫡女看。最可恨的是三小姐,明知道能拯救二小姐脫離水深火熱的只有璃王了。她落井下石,勾引璃王,把我們二小姐推進火坑,還口口聲聲說自己可憐,要我們二小姐成全她和璃王!”  

    朱隸的目光望到了窗外,外面的雨淅淅瀝瀝,飄渺如斯,而李敏見雨點不見幾點,也就沒有撐傘,徒步走去後院裡的藥材房看藥材。她灰白的身影在雨中像是孤零零的一朵花,隨風飄零,經念夏口裡道出的真相,未免不是令人更為欣嘆。

    該說李敏不幸嗎?

    生母早逝,父親不愛,繼母和姐妹視她為眼中釘,處處刁難。

    陰差陽錯,她沒能嫁給璃王,而是要嫁給他朱隸。

    “你說,你們二小姐喜歡璃王?”

    朱隸的聲音低沉地問。公孫良生和伏燕都提起了心頭。

    念夏對此不敢承認是的。因為李敏以前是,但是,後來卻好像不是了。再說璃王那人算什麼好東西,小姐說的沒錯,嫁給璃王這種人渣還不如嫁個死人不會被氣死。

    “璃王背信棄義,二小姐才不會貪戀這種人!”

    朱隸的眼神里掀起一道巨瀾:她和他一樣,想的一樣!

    如果她還真貪婪璃王,他朱隸大可不必勉強她。但是,她這樣做無疑會降低她的品味,結果,正如他所期待的,她是個愛憎分明的女子,一個慡快的女子。  

    感情這種事兒,當斷則斷。

    他懂,他希望她也懂,而她真的懂。

    她沒了璃王不需要擔心,他朱隸和護國公府會比璃王強千百倍,護她一生。

    朱隸笑了,打從心底里的高興,恨不得快點將她娶回家。

    皇帝這一譜亂點鴛鴦,想必皇上自己都絕對想不到,反而襯了他朱隸的心意。

    念夏聽見他突然笑,被他嚇的半死:“你笑什麼?”

    “我笑,是你的二小姐會找到好歸宿的,你不用擔心。”朱隸抓起身邊的茶盅,悠悠地喝了口茶。

    念夏被他瞬間拿茶喝茶的動作吸引住了,他的手指白皙修長,美若一朵百合,優雅的舉止好像天生俱來,不需任何雕飾,像,像她小姐,一樣的遮不住的光芒。

    這個大叔是什麼人?

    念夏第一次,突然感到了一股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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