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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老太太放話了:“有華兒在宮中,只保得住李家今時今日,皇上年紀也有,太子輔政,皇子參政。各家各戶,如今已經不止往皇宮裡送人,也往各皇子府里送人。我們李家豈能落於人後。”
“兒子知道。”李大同起身做答。
老太太又清了聲嗓子:“之前,有容妃幫忙,給瑩兒定了門親事。這本是好事,邊疆喜報不斷,隸王立了大功,只等班師回朝,皇上為其加官進爵。”
王氏目光驚疑不定,手指輕輕捏緊了手中的帕子。
老太太目光一凜,陡然沉下聲音:“消息你們都聽說了嗎?”
王氏站了起來,向老太太一福身:“都聽說了。”
“你們是如何想法?”老太太說到這兒已是口乾舌燥,接過張嬤嬤遞過來的茶盅,揭開蓋子見茶盅里茶湯的顏色紅燦燦的,是皇后娘娘用的藏茶沒錯的了,喝一口,卻是不解渴,喝了以後更乾的感覺。把茶盅遞還給了張嬤嬤,心裡道不知這茶是真是假。
李大同張口,剛道了句:“可惜——”
他身邊的王氏已是著急地瞪了他眼,李大同咽了個口水:好一個乘龍快婿,宮裡都在傳人是死了不是可惜是什麼?
王氏自個兒走上前答老太太的話:“隸王保家衛國,是天下英雄。當年容妃娘娘與尚書府私底下提起這門親事時,老爺和妾身都以為,天下誰嫁給隸王誰就是天下最有福氣的女兒家。瑩兒也是這麼想的。可如今,突然飛來橫禍,消息傳來之後,兒媳到至今都不敢和瑩兒說呢。”說著,王氏捏起帕子在眼角上拭了拭。
“看來你是做了最壞的打算。”老太太看了眼她的表情,說。
“是。”王氏說,“除了華兒,兒媳僅剩餘這個女兒了。瑩兒與她姐姐一樣聲名早已外揚,在京城裡,除了容妃娘娘,靜妃娘娘、皇后娘娘都是很喜歡瑩兒的。”
“你這個女兒是不愁嫁。”老太太點點頭,肯定了她這話。
王氏志氣滿滿彎起嘴角。她兩個女兒是不愁嫁。哪裡像徐氏留下的那個病癆鬼,到今天依然是無人問津。
剛好提起自家的幾個女兒,老太太順道全部問了個遍:“敏兒的病怎麼樣了?我怎麼聽說,她上個月又感風寒了。大熱天都能得風寒,你這做母親的做爹的,有沒有去請大夫。”
都是李家的骨肉,老太太自然要表示關心。
結果李大同並不知道李敏得風寒的事,想到徐氏留下的這個女兒,向來是個病癆鬼,每天病的病,好像身體都從來沒有好過。想必老太太也是知道這點,問話不過是為了彰顯祖母的身份。李大同就此隨意作答道:“她母親有為她請了永芝堂的大夫。”
王氏跟上回話:“敏兒的病是自娘胎帶來,大夫說了,要治不是一時能解決的事。天生孱弱的病根,後天不知能不能補得上。”
老太太想著也是這個理,所以說兒媳婦要娶好的,娶身體好的,生出來的兒女才不會帶病,給李家帶來福氣。像王氏兩個女兒就都很爭氣。那個死了的徐氏,確實都沒有給李家留下任何好東西,如今想來兒子當初不知怎麼娶的。
看這個情況,李府這位二小姐,怕是倒貼給人家,人家都不會娶來當媳婦。哪家會願意娶個病癆鬼?
想到李敏註定是要留在李府里的了,而嫁不出去的小姐終是要給家人的臉上蒙黑。老太太最討厭李家被人在外面閒言閒語了,還真不如這個孩子從來沒有出生過,或是早點病死算了,以免污了李家的名聲。
這樣想著,老太太不免與王氏李大同都想到了一塊去。
☆、【6】還是那個病癆鬼?
皇宮裡雖然有接到密報,說是隸王率軍追逃亡的東胡人時陷入流沙生死不明,但是,誰都知道掉進流沙里的人想存活下來的機率不到萬分之一。隸王凶多吉少,到至今都沒有消息。皇上都為其準備好了棺材。
接下來,為了安撫護國公府和安定民心,如果皇帝突發奇想,讓尚書府履行承諾嫁進護國公府的話。他們不可能把尚書府餘留的寶貝李瑩送去當寡婦的。非要送人去嫁,還不如送——反正那個要死了的病癆鬼。
王氏見著老太太沉靜的眼神,心裡踏實了,想必老太太這樣急匆匆出來見他們,也是生怕他們不小心將李瑩送過去當寡婦。
門口一串腳步聲傳來,先跨過門檻進來堂屋的人是三小姐李瑩。
瓜子臉,小眼睛,兩條柳梢眉,眉中一顆美人痣,柳葉飄飛淡綠錦紗裙裊裊婷婷。
王氏怎麼看,她的二女兒都是天姿麗人,一點都不比她大姐遜色。尤其李瑩眉中的那顆美人硃砂痣,若不是當年選秀時李瑩的年紀不夠,否則都能把姐姐李華比下去。而宮中看過了李華美貌的娘娘們,早把目光盯在了李瑩身上。
娘娘們的打算王氏清楚。如果讓李瑩再進宮,兩個李家女子都侍奉皇帝的話,難免形成勢力與她們爭寵,不如給李家做個順水人情,將李瑩送給哪個皇子王公做個夫人也不錯。
王氏對此很滿意,後宮的打算正是她的打算。
李瑩走到老太太面前,屈膝一福:“瑩兒給老太太請安。”
“起身,起身。”老太太看見出落得益發美麗脫俗的孫女很高興。
女兒家就要長得漂亮,知書達理。王氏費心了,兩個女兒都教育的很好。
門口再來一聲,說是二小姐到了。
幾個長輩聽到李敏來到時,臉上的表情明顯與期盼李瑩進門時不一樣,都垂著眸淡淡地喝茶,像是害怕見到那病癆鬼都要染上一身晦氣。
王氏突然心頭打個咯噔:那個病癆鬼怎麼能出門了?難道是被人扶著進來想跪求老太太希望老太太打個同情牌?若真是如此,必須先做提防才行。
老太太心裡對此也是有些疑問,問王氏:“敏兒的病是好些了嗎?”
老太太一樣不是很想見一個病癆鬼的。
王氏見老太太這樣一說,想著順水推舟,說道:“敏兒的病一直沒好,在她自己的小院子裡住著,我不敢讓她出門,以免病情加重。大夫都叮囑了要她安心調養。老太太想見,不如等她病好些我再讓她過來給老太太跪安。”
聽到這樣,老太太眉頭大皺,要點頭答好。
奉了王氏命令讓李敏不要來的小丫鬟走出門時,與走來的人迎面相撞。
這一撞,沒把來的人撞倒,反倒是小丫鬟退了好幾步,差點一個踉蹌沒有站穩。
坐在堂屋裡的幾個李家人,聽到動靜只好抬起頭來。王氏起身,底下人既然在老太太面前丟了臉,張口斥罵:“連個路都走不好?!”
接著要罵那進來的人是走路不長眼睛時,王氏突然一愣,是與堂屋裡其餘幾個人全傻住了。
這,這?!
從門口走進來的少女,上身穿一件粉白撒花金色滾邊緞面的上襦,下身是珍珠白的湖縐裙,頭髮上插了一支白色與粉色相間的嵌花垂珠木簪子。衣著樸素,是樸素到,連李瑩身邊貼身丫鬟頭上戴的銀簪子都比不上。可偏偏讓人移不開眼睛。
李大同努力地張了張眼睛,像是不敢相信:這人,這人是誰?
李敏只要環顧屋裡一圈,憑其衣著打扮,大體上都知道坐在堂屋裡上座的那位老太太是祖母了,直走過去到了李老夫人面前,福身道:“敏兒拜見老太太。”
敏兒?李敏!
那個病癆鬼?!
伴隨李敏抬起頭,圓潤的鵝蛋臉,未施胭脂的面色卻猶如櫻花粉嫩如春,兩條細細長長的烏眉如同墨畫,那雙烏亮的大眼,顧盼之間,流波飛轉。
老太太直抽了口涼氣。
印象里,這個孫女她不是沒有見過。早些年,她心裡其實還挺惦記的,畢竟也是李家的骨肉。可是,每次去見,都是失望而歸。因為每次見到的李敏都是越來越瘦,快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了。
“起,起身。”老太太好不容易找回了聲音說話。
李敏起來的時候,只聽身邊砰的一聲響。
眾人望過去,原來是王氏手邊不小心拂到了案上的茶盅,茶盅碎掉在了地上,摔到粉碎。
“妾身失禮了。”王氏稍微喘了喘氣說。
“坐下吧。”老太太像是不解地看了她一眼,接著是很高興地對李敏說,“你這病好了,什麼時候好的?請了哪位大夫給瞧的?”
哪位大夫給看的,正好說到點子上了。
李敏望了眼那面部已經變成木頭狀僵硬的王氏,低頭答話:“我這病能好,多虧了母親給請的大夫。”
“對。你母親剛和我說過,給你請了那永芝堂的大夫。改明兒,也讓那大夫到我那兒給我這個老太婆看看。我這個腰,經常不好。”老太太說著邊扶起自己的腰,顯出自己真的很高興。
既然是個神醫,都能將自家裡的病癆鬼治好了,當然要趕緊請來給自己看病。
王氏聽老太太這一說,臉上卻並沒有一絲高興的樣。
大夫夠聰明的話,知道哪些病人能看,哪些病人不能看的。像老太太這種,是常年的老毛病了,不吃藥不會死人,但是,吃了多少個藥堂名大夫的藥方都不一定見好,是誰接了誰倒霉的病人。
王氏心裡頭轉思不成,不想到時候楊洛寧沒有看好老太太的病被老太太怨上,趕忙說:“楊大夫是隨藥商到江南那邊為貴人出診去了,如今不在城裡。”
老太太瞧她接話接的急都猜到是怎回事,嘴裡一哼:“那就等楊大夫回來唄。”
王氏臉上從來沒有在老太太面前這樣僵硬過,而這都是拜了某人所賜。
☆、【7】咎由自取
兩道銳利的視線落在李敏的臉。
什麼時候?怎麼回事?不是明明個把月前都快死了嗎?
王氏猛地掉頭,望到剛派出去刺探情況的竹音頭上。竹音嚇的全身哆嗦,跪下來小聲說:“剛,奴婢去到二小姐院子裡見二小姐是像是病好了,奴婢回來後,見夫人和老太太在說話,來不及和夫人說。”
這麼說,病癆鬼真是病好了?不是臨時裝的?
王氏疑惑重重,目光沉甸甸落回到李敏頭上。
不說她驚訝,哪怕是老太太和李大同都親眼見著李敏是病好了,全一樣不相信。
不會是迴光返照吧?
老太太與李大同交流眼神。因為眼看幫李敏請大夫的王氏自己本人都好像不相信。他們聽說的迴光返照,都說是快死的人在要死之前,突然活蹦亂跳,比平常人更精神更有光彩。李敏的情況很像是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