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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抱著她,直接走去龍榻了。
敬事房,不用說,肯定要在今晚上加上一筆景陽宮的了。
聽說皇帝偷偷去了景陽宮,皇后坐在春秀宮裡,晚上一口飯都咽不下去。莊妃和華妃走了以後,姑姑走過來,請示是不是把菜熱一熱。
皇后仿佛望著屋裡的紗燈出了神,沒有聽見姑姑說的話。
姑姑倒也聰明,垂立在旁,安靜地陪著她沒有作聲。
為什麼呢?
孫氏想了好久都想不明白。
明明那個時候,他把她提為了皇后的。皇后才是他的正妻。可他寵誰都好,偏偏不寵她這個正妻。據說,在她之前的那位皇后也一樣,嘗盡了這種寂寞。
身居六宮之首的高位,同時,隔離了那個男人的心。
要說是因為皇后這個身份特殊的關係?不,孫氏覺得不是。或許,以前,她自己都常拿這個理由來搪塞自己。可是,終究,今晚上發生的事兒,再次狠狠地在她心頭上一擊,令她徹底醒悟明白了。
根本不是這樣的原因。
歷朝歷代中,皇帝最疼皇后的事兒都是有記載的。或許,皇帝會心疼兩三個偏妃,但是,有皇帝,是最愛皇后的,給皇后作詩題字,什麼都有。皇后要是生個病什麼的,皇帝會哭個淚人似的。可這種事兒,絕對不會發生在萬曆爺身上。
原因很簡單,皇帝的心,根本不在皇后身上。
萬曆爺的後宮裡這麼多女人,好像晴雨表一樣,一會兒疼這個,一會兒寵那個,五花八門,別說後宮裡的女子看不明白,朝廷上那些文武百官,一樣都看不明白。皇帝身邊的人,似乎沒有一個能看明白呢。
說到底,皇帝這些層出不窮的小動作,不過都是障眼法。說來說去,萬曆爺真的是,只疼淑妃。
去景陽宮打聽消息的太監回來了,進門給皇后報信兒,說是:皇帝今晚在淑妃那裡睡下了,而且,敬事房做了記錄。
好啊,淑妃都那麼老了,一個孩子都沒有給皇帝生過,結果,居然討得皇帝的喜愛。要說這個後宮,以淑妃這個年紀的女子,能再討得萬曆爺寵幸的,幾乎沒有一個。
萬曆爺的性子是十分挑剔的,尤其對女子這種事兒。不然,每年選秀,怎麼皇帝樂此不彼,年年都是挑的那些最嫩的姑娘家入宮。
皇后當年選擇李華來討好皇帝,不也是因為皇帝好這口,就喜歡年輕的漂亮的,摸著手兒滑,看著臉蛋漂亮,青春無限。
她皇后有權有勢,但是,偏偏和青春是靠不上邊的。
可是,如今,皇帝不顧青春了,直接把淑妃這樣和她皇后一樣年老珠黃的女子給寵了。
再拿任何理由藉口來搪塞皇帝的行為,已經是事實擺在面前,她皇后想糊弄自己都不可能的了。
她如今只剩下什麼,一個永遠不會愛自己的丈夫。這是她從入宮開始,應該知道的命運。固然,她和許多剛入宮的女子那樣,曾經也幻想過,皇帝待她是唯一的,是與眾不同的。終究不是。
百花爭妍,不是最為華麗端莊的牡丹,能真正討得男人的歡心。男人通常只是把牡丹作為一種象徵,真正喜歡的花兒,都是自個兒偷偷藏在屋裡的,不給其他女人知道。
孫氏突然一聲啜泣,不受控制。
姑姑在旁跟著抹眼淚。
“吃飯吧。”孫氏突然開口說。
姑姑慌忙把淚珠兒一吸,問:“娘娘想吃什麼?奴婢這就讓御膳房把菜熱一下。”
“隨意吧。”孫氏道。
姑姑不敢再問,即退下了,去給孫氏端上幾個熱菜上來。
菜上桌以後,孫氏好像沒有受到任何衝擊,臉上平靜,胃口和往常一樣,不會太能吃,也不會不會吃。
太后陪著十九爺學了下寫字,聽說皇后那裡用了飯了,嘴角一勾,道:“皇后是個實在的。”
旁邊的劉公公聽著她這話,跟著笑了聲:“是。”
十九抬頭看了太后一眼,仿佛看不懂太后的臉。
沒過多久,大年三十來了。
離護國公府小世子滿月,還有那樣八九十日的時間。
護國公向各方徵詢小世子取名的信件,從寄出去以後,收到的時間,不止要一個月。現代人,都是孩子出生之前,父母長輩們已經準備好各種男女名字了,一出生,這孩子就有名字了。可古代人不是,古代人,要孩子滿百日,百日宴上才有認舅禮,取名的事兒。滿月的孩子做什麼呢?
——剃胎髮。
護國公世世代代的剃胎髮,可絕對不是隨便剃的。
說是滿月來剃,但是,孩子滿月那日不是良辰吉日也不成,必定是要另擇個日子,因此,在滿月前後的日子來行這個剃髮,最合適不過。
算哪天是黃道吉日這個東西,李敏是不懂的,只能把這種事兒,全程交給這些古代人了。所謂入鄉隨俗,她是科學家,固然不信這種東西,可也不能壞了人家的風俗。
老公是個古代的王公權貴,對繼承人的種種事兒,無疑更是重中之重。因為古代人,講究世代相傳,非常重視子孫繼承傳統。
這樣的觀點,無疑,對於身為現代人,比較崇尚民主和自由的李敏來說,有點兒不知道如何說法。
要是這孩子放在古代,那不用說,孩子的路是自己的,她這個母親,只做好撫養的工作,至於,孩子自己興趣在哪兒,將來想做什麼,她作為父母,肯定是支持孩子自己發展,不會去強迫孩子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可是,古代不是。尤其是,她嫁的這個夫家,這個老公,根本不可能讓孩子自己選擇自己的路。
護國公的孩子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做護國公,北燕的王。
看起來享盡榮華富貴,一生無憂,其實一輩子都被護國公這個名號給綁架了。
李敏對自己孩子這種註定的未來,不知道該說是幸,或是不幸。
最終,朱隸的一幫幕僚謀劃了許長日子以後,把孩子剃胎髮的時間,安排在了初九,那是孩子滿月之後的第二天。
九九這個日子,李敏雖然不會算卦,但是,僅這麼聽,都能聽出一絲言外之意來。
大年三十那會兒,李敏和孩子都未滿月,對,古代女子,比現代的女人,更注重坐月子著一個風俗。她在坐月子中,孩子也未滿月,因此,那些什麼慶典之類的東西,通通,都不是她們母子倆能參加的熱鬧了。
過年什麼的,在屋裡呆著也挺好的。
屋外鞭炮聲,從大年三十,可以放到年初八,絡繹不絕,誰坐在屋子裡一樣可以聽得見這些熱鬧,根本不會與世隔絕。年味兒,不是說只有在屋外。屋內,滿盤的果子,喜氣連連的窗花,等,滿目都是大紅的顏色。不知道的人兒,以為她這是新婚呢。
胡氏帶著紫葉過來給李敏母子倆上晚飯的時候,說了一些外面發生的趣事兒。
由於尚姑姑年紀真的大了,上次受的傷未好,李敏一直都讓尚姑姑在屋裡養著。如今,她這屋子裡,基本就是胡家這母女倆答理了。可以說,胡家這對母女,好在上進心強,但是知守本分,並不貪心,沒有方嬤嬤那種痴心妄想。李敏用她們,倒也用的心頭踏實。
畢竟上次,這對母女為了她,可算是都豁出命去了。
胡家母女倆,對她一樣是感激不盡的。因為,她不僅提拔了她們,還幫著把胡家的男兒,胡二哥給一路提拔了,對李敏更是盡心盡力,真恨不得把一顆心都掏給李敏了。
李敏腳踩著搖籃的腿兒,讓搖籃晃悠著兒子。
大年三十,她老公沒有辦法在屋裡陪他們母子倆過年,是帶著小叔見過燕都城裡的百姓朝拜以後,上太白寺去祖廟進香了。等著過了今晚時辰進奉第一炷香。因此,回來的時候,是要半夜了。
她這個兒子,明顯知道今晚自己爹不在,滿嘴吹起了泡泡。
朱隸雖然愛孩子,是個典型的孩子奴,但不代表,會無限地寵壞一個孩子,更何況這兒子將來肩頭上的重任大著呢。
像是小世子爺喜歡嘟嘴吹泡泡,不知從哪兒學來的壞習慣,朱隸最不看慣了。因為吹泡泡,看起來很不乾淨,滿口唾沫橫飛的。
要是被朱隸瞧見,少不了把兒子的嘴巴捏一把。
李敏因為是大夫,知道孩子在這個年紀,不免有這樣一些小習慣,你訓罵也沒有用,因為這是每個人的必經之路。倒也就沒有怎麼苛刻兒子。
很顯然,他們的這兒子是個聰明絕頂的,知道在父親面前不能吹,就在母親面前使勁兒吹了。
李敏低頭看著兒子吐泡的樣子,發現兒子泡泡雖然吐,可是,卻也不會說真的滿嘴難看,不禁稱奇地說:“你這個小壞蛋,腦子究竟是怎麼長的?”
貌似從沒有親娘叫自己兒子壞蛋的。
胡氏母女倆聽著李敏這話,互相看看,低下腦袋,好不容易止住出嘴的話。
李敏觀賞了下兒子壞壞的樣子後,對紫葉說:“去把回明給抱來吧。”
大過年的,放一個孩子孤苦伶仃的,而且眼睛也不好的,在一個屋裡呆著,實在有點不近人情。
李敏並不把那孩子非得和李華掛在一塊兒。
紫葉點了頭,走去抱回明。
等紫葉把回明抱回來,李敏問:“小李子不在嗎?”
話說那晚上出事的時候,李瑩偷跑了,如果小李子在那兒守著孩子的話,不太可能不知道同在一個院子裡的李瑩出的事。顯而易見,小李子那晚上自己私自跑出去府外不知道辦什麼事去了。
要是說,小李子是和襲擊王府那些人內外勾結了,倒也不太可能。畢竟,小李子侍奉的那主子,京師里那位,不見得會幫著皇帝幹這種事。
明顯是,八爺那邊,有自己的事在做著。
紫葉說:“屋裡的奶娘說,說小李子跑出去了,中午溜出去的,到這會兒都沒有回來,說是給小姐辦年貨。”
李敏聽了不做聲。
這個奴才,到底不可能是她的人,她也不會要求多,只要不在她這兒添亂行了。再說了,留了個人在這兒,不也是為了盯京師里的動靜。
京師里,幾幫勢力裡頭,八爺少不了是一個重要的角色。
回明躺在了另一隻小床里。這孩子年紀比世子大些,眼睛雖然嚴重的眼疾看不見,可是,聽覺靈敏。好像是聽見屋裡有其他孩子的動靜,她轉過小腦瓜,靜悄悄地聽著什麼。
李敏看了會兒這個本該是在皇宮裡養尊處優的十公主,發現這孩子和李華不太像。
可能這孩子偏向了萬曆爺的遺傳基因,比起李華那種愛彰顯愛招搖的性子,是像了萬曆爺那種低調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