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頁
八爺一個人來到了普濟局後面私宅里,爬上二樓。天色此刻已晚,夜幕降臨,天空孤零零的一顆星星懸掛著。
白天天氣好,夜晚天氣,卻出人意料不是很好,又吹起了北風的樣子。
聽到腳步聲,身材矮小的鄭老頭子,穿著白色的羊毛襖子,早在樓梯口等待迎客。見到八爺,老頭子拱手:“糙民叩見八爺。”
“免禮。”八爺客氣地回話。
隨之,兩個人在擺設簡陋的小茶間裡入座。
鄭老頭子給貴客親自倒完茶,坐回自己下面的位子,道:“據聞八爺找老夫。”
“本王找鄭幫主,為的兩件事。太后病危的事兒,幫主一定有聽說過。”
“是,此事,天下都知道了,糙民不可能不知道。”鄭老頭子精明地轉溜一圈眼球兒,“八爺莫非是想問,張大人是不是走了?”
張恬士,是唯一可能知道此次太后生病後與皇帝之間內幕的人。其實,張恬士的動靜,在朝廷里,各有各的說法。有人說,張大人恐怕是被皇帝秘密抓起來了。也有人說,張恬士恐怕早是聞到不妙的風聲,先跑掉了。不管怎樣,張恬士的下落,成了一個謎的樣子。
到底,張恬士是朝廷里的官,要跑,怎能不經過皇上的拍板。但是,人家同時是個大夫,真要跑,倒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鄭幫主怎麼說?”
“張大人,如果真是走了的話,應該是一個月以前的事了,否則,怎麼可能走得掉?如今,京師里全面戒嚴。要走一個人,不容易。”
朱濟就此聽出了對方的意思,張恬士真是跑了,未雨綢繆,在一個月前就溜了。
“八爺如果想找張大人,老夫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不過,恐怕張大人在八爺找到自己之前,或許,會先自尋短見了都不定。”
這樣說,張恬士這人,很有可能是死了。和劉嬪一樣,死了自己,或許可以保全其他人。張恬士,也有家人,必定要為家人著想。難怪,皇帝,都沒有怎麼想去追找張恬士的下落,肯定是想到這一點了。應該說,太后早就為這些事情全部做好準備了。哪怕皇帝找了張恬士,太后肯定要讓皇帝的計謀落空。
他朱濟肯定不會去犯到太歲爺頭頂上,去找張恬士,結果,引起皇帝的注意。這事兒,恐怕是皇帝的心頭大忌,傻了才會去碰觸。
“八爺說的另一樁事呢?”鄭老頭子問。
朱濟說:“很多人,都在猜測皇上為什麼找隸王妃,可本王,想聽聽幫主的意見。”
鄭老頭子撫著鬍鬚樂呵呵地笑了起來:“八爺不找太醫院,找到老夫這裡來了。是想老夫不會顧忌到其它,是不是?”
“幫主可以這樣想。”
“老夫承認與隸王妃從來沒有見過面,但是,僅聽他人對於隸王妃的描述,老夫必須承認,天下所有醫事,只要是涉及醫術的秘密,都絕對瞞不了隸王妃的法眼。老夫猜,這才是皇上找隸王妃真正的原因。不知道,是不是與八爺的想法不謀而合呢?”
朱濟聽完他這番話,臉上是一絲表情都沒有。
鄭老頭子為此欣嘆:“八爺心思不定。”
朱濟像是有意反駁他這句話,道:“這兩三天,本王會委託一個特別使者,前去見隸王妃。想給隸王妃送點東西,或許隸王妃用得著。只是這個東西,本王看著不太明白,恐怕需要幫主給予本王一些指點。”
“東西?什麼物品?”鄭老頭子被吊起了好奇心,問道。
朱濟從袖口裡,抽出了一本書,道:“這是那些物品的其中之一,鄭幫主看一看。”
一本書而已。
鄭老頭子伸手捧著接了過來,只看樸素的灰色封面,是看不出什麼,但在翻開了其中一頁之後,立馬神色頓變:“這——”
完全看不懂的文字。
“八爺,您是從哪兒得到的這個東西,波斯商人嗎?”
“不,他們也看不懂這是什麼文字。”
鄭老頭子對此想不明白了,既然誰都看不懂的文字,他並不是翻譯家,怎麼給朱濟解答。
朱濟直指那書的後面。
鄭老頭子翻著翻到了後面,突然看見了一個人體的圖示,因此恍然大悟,這是一本醫學書籍。
“八爺指,這個天下人都難以讀懂的醫書,恐怕只有隸王妃可以讀懂?”
“鄭幫主都這樣以為。”八爺邊說,邊端起茶。
鄭老頭子眸光里一閃,雙手捧著把醫書交還回去,道:“八爺,你想做什麼需要老夫幫手的,老夫一定為八爺效力。”
“鄭幫主何出此言?”
“因為,老夫和八爺一樣,都認為,隸王妃絕對不是個尋常人。隸王妃是不是神仙,老夫不好說,但是,隸王妃,肯定是,要給這個天下帶來什麼。”
北風呼嘯著,在北方的軍營里掠過。
天氣轉為晴朗時,趁機休整的部隊,一部分,要開拔向北了。
公孫良生站在軍帳里,和帶隊準備出發的軍官說:“回去之後,先安排人,把王爺在北燕的府邸打掃一下。”
魏子昂等人在後面進來聽見這句話,不由都心中一喜:這麼說,李敏的病情有好轉了。
病人,到現在,整整三天三夜都沒有醒了。
後續趕到營地的尚姑姑等,見到了徐掌柜,了解到了情況。李嬤嬤和紫葉驟然變的六神無主。尚姑姑擼起袖子,不用二話:“奴婢來侍候主子。”
徐掌柜就此嘆口氣。進到了帳篷里,尚姑姑才知道,因為軍營里沒有女人的緣故,這幾天,都是朱隸自己親自照顧病人。
堂堂護國公,如此尊貴的身份,竟然願意委屈到自己給病人擦身餵藥做這樣的事。
尚姑姑看著都無言以對。
只看護國公的下巴,多出了一層青色的茬,三天下來,病人的臉瘦了,他的臉,更是瘦了一層。
“王爺,如果你不休息,病倒了,誰照顧王妃?”公孫良生帶著尚姑姑等人進帳篷時,對主子勸道。
朱隸這才挪出了一點位置,凌厲的目光,掃過尚姑姑、李嬤嬤等人的臉,輕輕皺了眉頭說:“那兩個丫頭,還沒有找到嗎?”
說的是李敏一直掛心的念夏和春梅。
公孫良生說:“念夏伏燕親自在找著。春梅的話,去接回來,大致要兩三天時間。”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尚姑姑擰了銅盆里的臉巾,準備給病人的臉上擦拭,走到床前,突然,看到了病人的手指頭像是動了一下。
“大少奶奶?”尚姑姑趕緊湊到病人面前問。
其餘人聽見聲音,都圍了過來。
朱隸輕輕地扶起她半身。李敏的眼睫毛動了動以後,睜開條眼fèng,看著眼前一圈人,嘴唇張了一下。
把耳朵貼到她嘴邊上,聽到她嘴裡說的字以後,朱隸貼到她耳邊:“孩子在。”
☆、【164】沒有解藥的毒
天氣繼續變冷了,只好像暖和了幾天的天氣,沒有過多久,繼續向著隆冬進發。在這個季節里懷孕,對本來體質屬於陽虛的孕婦來說,不得不說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
尚姑姑打了桶熱水,和紫葉一塊提進帳篷里。軍營里肯定不比大宅院,好多東西不是一應俱全。來之前,有聽說,王爺打算過兩日親自帶王妃回到北燕的王府。
現在問題不是在其它身上,而是,誰都知道,李敏病情剛有些好轉,能不能經受得住接下來長途跋涉的車程,沒有人可以做出保證,何況,李敏現在懷著孩子。
進了帳篷,尚姑姑讓紫葉把熱水倒進了一個銅盆里,自己走去請示主子中午想吃點什麼。軍營里可以挑選的食材有限,李敏胃口又不好,尚姑姑只要想到這兒,臉色都挺愁的。或許到這會兒,大家都才看出,其實尚姑姑比起念夏春梅那兩個小丫頭,對李敏的忠心根本不用質疑。
“大少奶奶,奴婢給你琢磨著,中午吃個瘦肉炒雞蛋如何?再煲個老火湯。”
聽到這聲音,在榻上並沒有睡,只是靠在枕頭上閉目養神的李敏,睜開了眼,說:“我們這是在部隊的營地里,不要搞與眾不同的東西。王爺和官兵們,吃的都是一樣的飯和菜。”
“大少奶奶,可是你吃不下飯的話,你總得考慮下孩子。否則,王爺心裡一定著急。大少奶奶這一路都沒有吃好,才會昏倒的,現在補一補,不是應該的嗎?”尚姑姑有些焦急地勸著。
李敏當然聽得見她這話,知道她這是好心,更知道自己老公自從見著她昏倒過後那如火如荼的心情。可是,事情,遠遠沒有他們想的那樣簡單。
這幅身子,這次一倒,她似乎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只能說,所謂醫者不自醫,原來真的是這樣。或許,以前自己這幅身體一些小毛病,她可以自己解決,可是遇到了大毛病,她哪怕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找誰來給她治,卻絕對變成一個難題。
看著李敏不做聲,甚至眉頭間凝結了一抹沉思的樣子,尚姑姑心裡是想不明白了。李敏究竟在擔心什麼,猶豫什麼。於是舔了舔嘴唇道:“大少奶奶,不要怪老奴多話。您現在是一個身體兩個人,真不能亂來。”
“是。”
李敏這聲一點都不爭執的承認,讓尚姑姑愣了。
或許,尚姑姑真聽不懂李敏這句是,究竟在指的是什麼。
李敏沖她神情莫測地笑了笑搖了搖頭,說:“公孫先生在帳外,你請他進來吧。本妃有幾句話要和他說。”
公孫良生是走到帳篷外,之前見尚姑姑提水進去可能是要給主子洗臉擦身,就此在帳外停住了腳步。後來想有些事要處理,轉身想等會兒再過來,結果,聽到帳內李敏這樣說。
掀開了帳簾,紫葉羞答答地低著小腦袋傳達主子的話:“王妃請公孫先生進去說話。”
公孫良生提起腳,走進了帳內。
李敏早已梳妝打理好,一身整潔,坐在榻上,身上披了一件雪裘,雙腿上蓋了毛毯,看起來很暖和,也看得出這幅身子骨到底有多怕冷。
公孫良生鞠躬行了禮,李敏讓小丫鬟給他上了杯茶,接著讓尚姑姑都退到外面去。有些話,她要單獨和老公的謀士說。
見帳內沒有人了,公孫良生心裡頭反倒起了股憂愁,不用想,李敏要和他說的話,八成不是什麼太好的事。所以,李敏不讓其他人聽見。
“公孫先生。你給本妃號脈,認為本妃這病怎樣?”李敏開口就是開門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