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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朱隸這麼多年,都好好地活下來了。到了今時今日,能和皇帝分庭抗禮,這種本事,令天下英雄都震撼於心。為當之無愧的梟雄。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讓他小時候聽說了其故事以後,一直有所敬畏的一個男人。高治眯著細微的深沉的黑眼睛,看著那出現的隊伍裡面,帶隊的人,不是朱隸,是被稱之為朱隸的第一謀士,天下獨一無二的鬼才——公孫良生。
有個人,便是在高治耳邊耳語道:“貌似,隸王被國王先請了去了。”
高治眉頭不由一緊一松。想他這個爹,以前昏迷躺在床上良久,騙著他們幾個兒子自稱懦弱,恢復神智以後的什麼舉動,都令人大開眼界。
世上大概最坑爹的,莫過於爹坑親兒子的事了。
高治那口不由自主的嘆氣聲,不得有了些李敏嘆氣的同樣味道。
真不知道怎麼說他們這個爹好了。
高卓坐在國王的帳篷里,左邊和著是打坐的蓮生,嘴角處,好像有一絲埋怨的口氣說:“國王,你這是要讓她回去了嗎?”
兩隻手指夾起一隻青花瓷杯,高貞是品聞起了高山中的茶香,聽見三兒子這話兒,幾乎無動於衷地問:“怎麼?你不是很討厭她嗎?她回去,你應該最高興。”
高卓一聽這話,明顯氣歪了嘴:“我什麼時候說我討厭她了?”
“你給她的馬下過毒。並且,朕聽順武說了,本來你愚蠢到想在她飯里直接下毒。”
“我這是試探她,不是真給她下毒,在說,不是沒有下成嗎?”高卓彆扭地對老爹說著,“而且,國王你說過了。一家人現在在一起,要擯棄前嫌。”
蓮生聽到這話,睜開眼瞧了他一下。
“你現在喜歡她了,不喜歡她走了?”高貞說這話,好像不是和三兒子說的,是和二兒子,以及走到他帳篷外的大兒子說的那樣,說,“喜歡不喜歡都好。她是嫁給隸王的人,她的家在北燕了。所以,她終得回去的。”
“那又怎麼樣?”高卓說,“我們可以留她在住一段時間,分明可以的,國王。”
耳聽高卓這話完全像個小屁孩耍起了撒嬌。蓮生別過臉,要是可以,他倒也想像高卓這樣撒撒嬌耍耍賴。
高治掀開了帳幕直接走了進來,對著國王說:“公孫良生來了。隸王不在。”
“隸王等會兒就來。”高貞接著,好像知道大兒子是故意岔開這個話題,接著原有的話題說,“她現在有孩子了,不一樣了。所以,即便她出嫁後,本來可以回娘家住一陣,但是,有孩子,而且,要臨盆,肯定是不能的。”
三個皇子為此各種各樣的表情,皺眉頭,噓聲的。
高卓不理解地嚷了下:“怎麼有孩子就叫做不一樣?”
“你這是還小。根本不知道女人生孩子是什麼樣子的。”高貞教育年紀最小的兒子,“你兩個兄長,應該看見過你娘,熹妃生你的場景。”
說到熹妃生高卓的時候,高治和蓮生肯定都是知道的。他們兩個,那會兒的年紀,也足以懂一些事了。只知道,熹妃這個人固然做的事很遭人可恨,但最可恨的,莫過於,那個時候要生高卓的時候,因為太醫之前都說她很可能難產,熹妃居然想著不要這個孩子了。
這件秘密,熹妃肯定不會和高卓說。現在,高貞和高治等,也不會和高卓說。熹妃已死,算是蓋棺定論了。
高貞於是一轉話頭,道:“你娘生你艱難。你兩個皇兄的親娘,生第三個孩子時去世的,你不是不知道。”
高卓一愣,偷偷地抬起眼睛,但是,不太敢去看高治和蓮生的臉,整個腦袋垂了下去,一聲不吭了。
這邊,繃著臉的高治說:“大明的大夫,也不是國王和我們想像之中的那麼高明。”
高貞手裡捧著茶:“關於這點,等會兒朕會和隸王說清楚。但是,這個孩子不僅是朕的外孫,同時是隸王的第一孩子。朕不信他會無動於衷。”
帳篷外面,不會兒傳來聲音道,說是朱隸來了。
從路上踩著雪地的腳步聲傳來,帳篷里的人,都可以聽出走來的那個男人,邁著的是標準的軍步。都說,護國公是一出生,在軍營里打滾長大的,天生為軍人,看來,是沒有口誤。
齊公公把帷幕掀起來,朱隸一個人穿過了門進到裡面。
他深沉如海的眼睛,瞬間掠過帳篷里的人,接著,在高貞那兒頓了一下,邁前兩步道:“本王有幸參見到高卑國的國王。”
既然是自己的女婿,高貞一點都不客氣,說:“賜座。”
高卓擰著嘴角想:怎麼,國王不給朱隸下馬威?國王之前,不是給朱璃下馬威了嗎?
帳篷里學的是北方的遊牧民族席地而坐。地上鋪的是厚實的羊毛毯子,燒著火旺的爐子。
朱隸在一個金黃色的軟墊上坐了下來,與高貞面對面。
高貞嘴角像是噙著抹笑意,對他說:“這裡都是一家子。”
朱隸含頭。眼角再次掠過帳篷里那幾個皇子。這幾個人,其實他之前都已經見過了。該打量,都在之前打量過了。反倒是他面前的這位高卑國國王,由於長年臥病在床,在外界看來是莫名神秘的一個人。讓人心裡頭都不禁要打起最高的警惕。
他面前的高貞,墨發如雲,束著鑲金龍冠,眉目清雋如流,一雙丹鳳眸子號稱舉世無雙,光彩熠熠,讓人無法直面睹視,直接要讓人低下腦袋俯首稱臣。
是個才華橫溢,智慧堪比文曲星的君王。
高貞同樣在打量,這個自己女兒選中的男子。
只見其相貌英俊瀟灑,一表人才,舉止之間,貴氣十足,端的十足氣勢。
在其斯文之間,是不容忽視的一股霸氣,收斂在劍鋒一樣的眉棱骨中,很好地藏匿著。這是最令人感到可怕的一點。
高貞不由地眸子中一緊,宛如有什麼流光要迸出一樣,是想,如果自己的太子,能有眼前這個男人的收放自如,似乎早就能成事了,不需用到他親自出馬來對付聞良輔。
這個城府,這種歷練,這種如大海一樣浩瀚的沉穩,真不是隨便哪個人,都能輕易學來的。即便是他高貞,怕也只能對其自嘆不如。只能說,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倘若不是朱隸從小就遭受到了一系列非人的考驗,恐怕也鍛就不了北燕這個夜叉的傳說。
“朕自小失落敏兒這顆明珠許久,所以,對其很是心疼。敏兒回到朕身邊以後,朕可以看出,敏兒受到了隸王很好的照顧。”
岳丈大人的客氣和誇獎,讓朱隸嚴肅著臉,作答道:“拙荊前往高卑的時候,本王曾經做過最壞的打算,怕她是無功而返。本王不怕別的,只怕她見不到想見的親人,心裡的疑問未解,再遭遇到什麼事的話,心中曾經受到過的傷害更大。國王應該知道,她自小在尚書府里,唯有老太太在近來才真心對待她好一些。”
高貞面色沉冷,溫和的嗓音忽然變得寒風徹骨的冰冷,說:“那些欺負過她的人,朕當然是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本王也是這麼想的。她既是嫁給我朱隸為妻,從此就是我的家人。”說完這句話,朱隸伸手接過齊公公拿來的茶,低頭喝了起來。
高貞眯著的眼睛,幾乎是一絲不苟地審視起他。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好膽量。是他至今見過的最有膽量的。朱隸剛才說什麼了,他的家人,首先是他朱隸的家人了。也就是說,如果他高貞管的不好,底下自己哪些人欺負了李敏,他朱隸不會管是不是妻子的娘家人,照打不誤。
這種直率的性格,如果說是護國公府男人的本性的話,他高貞喜歡。
“這個你儘管放心。”高貞手掌心輕輕拍著盤坐的兩條大腿,道,“她皇奶奶,如今都喜歡她喜歡到不得了。說要把她召進宮裡,教她所有高卑國的禮俗。當然,這得等到她生產以後。如果北燕不太合適的話——”
“她是本王的家人,髮妻,自然要回護國公府生產的。”朱隸打斷對方的話。
聽到這裡,高卓都不免有些著急起來。不要以為他們不知道,護國公府不是還有一個尤氏嗎?
可是,高貞似乎並沒有打算提起尤氏的問題,只是點了點頭:“她生產的時候,如果有你在她身邊,那是最好不過的。這點我是過來人。”
“國王是擔心她生產的事嗎?”
“是。”沒想到高貞回答的還挺慡快,坦言道,“朕提起這個事的話,真是難免會愧疚於孩子。說是,她虛弱的體質,都是朕傳下來的。”
這點,儼然朱隸都沒來得及聽李敏親口說。朱隸沉著眉,也不知道這話是不是安慰老丈人,道:“敏兒是天下第一名醫。她都能把國王沒人能治好的病,給治好了。國王該信任她。”
“朕想的也是如此。所以找你來,一方面想會會你,另一方面,是想,把這邊的事先解決了,也好讓她安心生產。”
☆、【233】回去不回去
軍營里篝火明亮,在用木棍架起來的木架上,放上了好幾口大鐵鍋,裡面翻滾著晚上美味的佳肴。
大明人護國公的隊伍來到高卑的軍營里,遵從國王的旨令,受到了高卑國最好的禮遇。軍人在外執行任務的時候,最好大口的肉與美酒。今晚的佳肴里,少不了這兩樣好東西。
三爺的帳篷里,外面的人卻都是不敢打擾的,只聽裡頭那些驚呼聲喘息聲是此起彼伏。
大山里,偶爾響起的那幾聲悶雷,好像一點都不能影響到山坳里此刻的熱鬧。
睡在帳篷裡面,李敏閉著眼睛安靜地聽了良久,心頭突然一驚,這哪裡是什麼打雷的聲音,是炮響。這一驚,讓她要掀開被子起來時,只聽紗帳外頭,回來的李嬤嬤和尚姑姑在說話。
說到這個李嬤嬤。這次隨女主子出來以後,總算是有驚無險,沒有什麼立下汗馬功勞的建樹,也不像上次那樣犯下什麼致命的錯兒。所謂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李敏對她的工作做了肯定。在上回派人回北燕護國公府的時候,李嬤嬤奉從李敏的命令隨那批人先回去了一趟。
按照大家的想法,李嬤嬤這次回去,名義上是李敏體恤她年老體衰,辛苦不比年輕人,先帶了些貴重物品回王爺府,給後來李敏回去做準備。但是,這些都是表面上的,大家猜測,李嬤嬤回去八成還是去給李敏先回去探風的。
本來,李敏的意思是,李嬤嬤回去後,方嬤嬤代替李嬤嬤過來,或是不用再派人過來了。反正,她都要回去了。結果,李嬤嬤原封不動跟隨孟浩明他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