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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四個老頭子,對著他這卷羊皮紙四雙眼睛全放出狼一樣的光。這是他們這次成敗的關鍵所在了。有了這個東西,想必護國公府的人插翅難逃。
誰也沒有想到的是,當大長老把羊皮紙準備展開之後,與兄弟們一起研究護國公的逃跑路線時,黑漆漆的院子裡傳來一道驚疑的聲音。
“你們能確定你們手裡拿到的地圖是真的嗎?”
詭秘的男聲,剛從院子裡傳出來的瞬間,五個老頭子瞬間都是一驚,立即分散開來,向四周警戒。大長老緊緊地護住手裡的地圖,喉嚨里發出一聲氣灌丹田的吼:“誰?是哪個英雄好漢在背後偷窺人家做事?出來!”
院子裡餘下那個風聲,呼嘯著穿過光禿禿的枝椏和灌木,猶如狼嚎,悽厲而尖銳的聲響像是要割斷人的耳膜一樣。
在這樣宛如鬼電影的聲音和場景中,那道美麗愉悅的男子嗓音從猶如鬼泣的風聲里冒出來時,沒有讓任何人心裡感到愉快,反而是每個人的毛孔張開,毛髮豎立,全身繃緊。
“大長老說話真有意思。這是王爺府,大長老是私闖人家的宅邸,怎麼變成他人偷窺大長老在王爺府里做事了?”
大長老的臉驀然一片紅,佯作正經地肅起嗓音說:“我們五個人,是皇上的臣子,是奉了皇上的命令進了護國公府里來辦差的。”
“哦?這麼說,皇上讓人私闖護國公的宅子?皇上為什麼這麼做?皇上想抓護國公嗎?皇上哪怕想抓護國公,派兵過來不就成了?為什麼鬼鬼祟祟的,讓五怪像賊一樣半夜三更里摸入護國公府?”
五怪!
對方知道他們的身份!
五個老頭子臉色瞬間改變的時候,大長老緊抿著嘴唇,嘴角里發出一聲冷笑:“看來,公子是傳說中認了賊臣的北峰老怪了。”
“賊臣?”
“是。”大長老吞了一口唾沫,忽然改變了語氣說,“皇上仁慈,有讓我們給你帶句話說,只要你迷途知返,皇上會赦免你之前所有犯下的罪行。”
“皇上如此仁慈,真是令糙民大開眼界。其一,糙民不知道犯了何罪,變成朝廷通緝的重犯了,不如皇上先開誠布公宣告天下置糙民有罪,再來和糙民討價還價更好。其二,皇上是不是接下來要讓糙民供出這個王爺府里所有人都去了哪裡,這樣的話,皇帝只是赦免糙民的罪行,皇上不僅是仁慈,在糙民看來,還真是小氣。五位長老,跟著如此小氣的主子做事,不覺得委屈嗎?”
“你!”五個長老哽的滿臉通紅,直罵,“不知好歹!你跟著叛賊做事,是逆賊,是逆臣!不公不義,不被天下認可!還不趕緊改邪歸正,歸順皇上!”
“我北峰老怪,人家都說是瘋子了。但是,瘋歸瘋,卻也比你們幾位信口雌黃的,知道誰是誰非,誰對誰錯兒。皇上要治護國公的罪,把罪行向天下頒布,派兵抓人不就完了。何必這樣鬼鬼祟祟的行事。這樣的行為說給天下知道的話,你們說,這豈不是變成了皇上不對,做賊心虛?”
幾個長老那個嘴巴都扭歪了,眼看說不過人家,互相看了兩眼。
“大長老,不如這樣——”高高瘦瘦的三長老,往自己脖子上比了個手勢。
“你看見他在哪裡了嗎?”四長老的小眼睛睜的大大的,意圖在黑暗裡發現那個蹤影,可惜什麼都看不見。
“不管他在哪裡,抓到他,留個活口,嚴刑拷打,看他說不說出護國公逃到哪裡去了!”
“我看不見得。他這很有可能是緩兵之計,可能護國公還沒有真正逃出秘道,在給護國公拖時間。大長老,不如我們不要理他,趕緊按著這地圖上的標誌尋找秘道,當務之急是抓住護國公和隸王妃!”
儼然,最後提議的那位烏龜長老五長老,合了大長老的心意。
“不和這種瘋子纏鬥,會沒完沒了的,聽我命令,去尋找府中逃往城外的秘道,找到護國公和王妃。”大長老一聲令下,五個老頭子轉身就要尋到王爺府後院去。
忽然,在他們五個人影面前,落下了一抹青色的身影。只見那人,五官美而精緻,一襲竹衣布衫,幾分置身世外的蕭然。瞅著眼前這五個面容詭異的老頭子,許飛雲削薄的嘴角上掛上了一絲嘲諷。
五怪在乍見到他的一剎那,面露驚恐,齊齊退了一大步。只因,許飛雲比傳言中的北峰老怪年輕許多。
“你真的是北峰老怪?”四長老驚奇地叫喊。
倘若眼前站著的許飛雲是真,豈不是,許飛雲會有傳說中的返老還童的駐顏術。
見這五個像妖怪的老頭子居然用看妖怪的目光看著他,許飛雲臉上驀然一黑:“正是在下,又如何?”
“既然公子自稱為北峰老怪,領教我們一招再說。”三長老邊說話,出手就打。可見,他壓根不信許飛雲會是北峰老怪。
三長老使的武器是道士用的拂塵,其步伐如仙人一般,輕盈飄然,兩袖劃開,更如仙風。只是在許飛雲的眼裡,對方這些招數儼然是華而不實。而且,很明顯,這人出手雖快,但目的只是引他纏鬥,給其餘隊友製造逃脫的機會。
見此,許飛雲往後大退一步躲過三長老的攻擊之後,袖管里倏的即she出了四條絲線。這些在黑夜裡閃著銀光好比冰絲的銀線,堅韌無比,用刀都砍不斷,並且末梢帶勾,飛出去後,直擊那逃跑的四個老頭子背部。
大長老等哪裡想得到他竟出這樣的怪招,一個個閃躲不及。有的直接被銀勾掛住了衣領子被拽落到地上。
有的轉身意圖扭開銀線誰知道哪個銀線竟然跟著他自身的身體旋轉,猶如繩索反而被一瞬間被捆綁的嚴嚴實實的,方寸大亂地叫道:“快救我,老三!”
喊的人,正好是手握羊皮捲地圖的大長老。
一見形勢不妙,唯獨沒有被銀線纏住的三長老返身去救人。說時遲那時快,一把尖刀趁其不備架在了他脖子上,說:“急什麼?不是要找我們主子嗎?”
三長老回頭一看,見清楚是護國公身邊如影隨形的一等侍衛伏燕時,整個傻眼了。
不用說,他們五怪和無刀之王一樣,陷入護國公布下的天羅地網裡了。
大長老這才知道,原來護國公引他們上鉤,正是為了他手裡這張從護國公府里外泄的地圖。
輕而易舉地從被捆綁的大長老手裡抽出那捲羊皮卷,許飛雲想自己先看一眼,但是,看了能看懂也沒有用,因為,他們這拿回地圖不是為了看懂地圖,只是為了證明一件事。所以,這份地圖,肯定要交給護國公的謀臣來看。
公孫良生從躲著的灌木叢里走出來,伸手接到許飛雲扔過來的地圖,隨即展開,藉助邊上的一盞燈籠查看過後,對向了大長老:“這是皇上給你們的嗎?”
大長老死咬著嘴巴,不說。
“那你們知道這條秘道是通到哪裡去的嗎?”
五怪只聽對方口氣好像有些不對,全部一怔。
公孫良生拳頭捂著嘴角咳嗽一聲:“你們既然現在都知道中了王爺的套,那應該知道,王爺只是想求證什麼。”
護國公想求證,護國公府里的人,有誰做了叛賊給皇帝泄露了如此重要的機關地圖。這地圖裡面記載的是護國公府的高級機密,是護國公府祖先早年修葺的秘道,為的是在護國公府生死存亡的時候,能讓護國公逃出京師的唯一生路。
這樣的機關,只有護國公的主子知道,不排除護國公在自己不在護國公府的時候,為了自己妻兒的性命安危著想,告訴給了護國公府的女主人知道。
因此除了朱隸,只有尤氏知道這樣一條秘道。不是尤氏向皇帝告密,那就是尤氏告訴了某人,某人向皇帝告密,為圖榮華富貴,或是,只為了一份愛情?
五怪臉上的肌肉全部抽搐著。
公孫良生只看他們幾個的表情,就知道朱隸和他們的猜測,全是對的。容妃早叛變了護國公,早就變成皇帝陣營里的人。
這樣一來,為什麼朱隸會之前在戰場上中了敵方的陰招,不言而喻。只因為,朱隸出事以後,在自己軍營里查了再查。他朱隸的部隊,基本上是不可能有叛賊的。更何況,他當時帶的軍隊是他最信任的親衛隊。
唯一有可能泄露他伏擊地點的線索是,他之前給尤氏修書,可能是略有提及到他當時身處在哪裡,哪個方位,這都是讓敵方有機可乘的地方。
尤氏對自己妹妹的信賴,超出了自己身為護國公府女主子的身份。除了血緣關係的牽絆以外,尤氏常年呆在京師里,與護國公和護國公的軍隊相距甚遠。什麼感情都好,其實最經不起常年的相隔兩地。在京師里寂寞孤獨的尤氏,孤軍奮戰的尤氏,唯獨只能把滿腔的信賴全寄托在宮裡的妹妹身上了。
皇帝可算是老謀深算,早算計到了這點。所以,同意尤氏把自己妹妹送進宮裡給他當妃子。同時,把尤氏常年以各種理由扣留在京師。那時候,護國公只想到皇帝扣留尤氏不過是把護國公的妻子當人質以防護國公叛變。其實只要深思一層,不然。
護國公當真要叛變,不會不顧妻子兒子,但是,總有法子把妻兒先弄出去的。皇帝這樣做其實防不勝防,沒有什麼好處。
皇帝,是為了離間護國公一家的情感,讓他們一個在南,一個在北。
萬曆爺這些暗藏的心計,直到容妃有可能叛變了他們的嫌疑,進入了他們的視野以後,才似乎一一顯現出了端倪。
公孫良生都不得不在心裡感嘆:萬曆爺這個君王,真是歷史上最腹黑的一個了。玩的各種心計,都直指到人的心裡。
難怪,容妃會載在了皇帝的甜蜜陷阱里。不知道容妃如今可是悔恨?畢竟萬曆爺那人,從來都是把人利用完了之後,像處置李華那樣,沒用的當然是要儘快處理掉了。
公孫良生擦亮了火石,把羊皮捲地圖慢慢燃燒的時候,對著伏燕說:“按照主子的話做吧。”
五怪聽見他這話剛露出不明其意的表情時,忽然從黑暗裡伸出來的五把尖刀從背後準確地插入了他們的心窩口。
幾個老頭子眼睛都來不及眨,瞬間倒在了地上,沒了呼吸,眼睛直瞪著天,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看著這五個被一刀斃命仰倒在地上的老頭子,許飛雲眯了眯妖孽的眼瞳,在看向那個書生的背影,不得搖頭。朱隸是說不留活口,但是,哪有這書生下手這般狠辣。
最毒是書生,這話一點都沒有錯。